一碗救命的饺子_散文_邓育秦

俗话说，“最美不过饺子”。一提饺子，自然就想起了母亲，饺子里总有母亲的故事。

那时候人穷肚瘦，日子虽困窘，但母亲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对我们的爱从未减弱过。记忆中，脆生生的韭菜、绿莹莹的油菜、瓷钉钉的白萝卜、黄灿灿的萝卜、细长的小蒜、洁白的槐花，经过母亲的精心料理，都会变成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饺子。别看它香得含蓄，可一开锅，铺天盖地的热浪卷起淡淡的面香，便立即唤起满满的食欲。等不及凉透，先吃上一大口，滚烫的馅儿在嘴里翻腾，只觉得一股幸福感直达内心。那是顶级的享乐，是留在心底永久的爱。

母亲每次包饺子，都喜欢跟别人分享。印象中，邻家的爷爷奶奶都吃过母亲包的饺子，她的善良是发自内心的。母亲晚年已经不去地里干活了，可乡里乡亲有啥事需要帮忙，她从来都是无比热情的，给这家拐线子，帮那家接棉子，尽心尽力，乐此不疲。有几个年轻妈妈下地干活前，还会把孩子们的干粮留给母亲，母亲就用瓷碗一个一个扣到案板上，备好水和零食，等孩子们放学回来一个个分配。

母亲是个宽厚仁慈、乐善好施的人。那时候，几乎家家都吃不饱，经常有要馍的（乞丐）上门讨饭，到我家门上，如果正值饭时，母亲都会让进门来，端来粥饭，管个饱食。母亲总说，人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衬尽量帮衬。她常开导我们说：“上门就是客，咱受一时困，或许能救人一条命。”因此，她没少饿肚子，甚至过大年，也会把要饭的请进门来，让他坐在炕上，吃两碗饺子。那人走后，母亲说：“家里有剩饭，路上有饥人，远敬衣衫近敬人。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多为别人着想没错。”

母亲的言传身教，让我永生难忘，她的做事风格春风化雨般影响着我。善良是最好的资本，为他人着想是天下第一等的学问。我相信善良就像储蓄，存得越多，回报自然越多。见到需要帮忙的人，总是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这些举手之劳、微不足道的善意，是我安放心灵、疗愈思念的一种方式，因为我们也有需要别人伸把手的时候。

1994年农历十月二十六，村里逢集。我下班后，买了一块羊肉，和父母一起做了一锅香喷喷的饺子。饭后，母亲把剩下的一大碗饺子送给堂弟的两个女儿。

第二天一早，堂弟媳妇给父母送红薯，见大门还关着，恰逢邻居家办喜事，帮忙的乡亲翻墙进去，才把遭遇煤气中毒、已经不省人事的父母抢救出来。我赶到后，看到院里挤满了乡亲，感动得一句感激的话也说不出来，哽咽着和大家一起把父母送到医院抢救。“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想不到他们送人一碗饺子这么一个小小的善举，竟然救了两条人命。我一下子明白了母亲平时为什么要那么无私地帮助人，顿时对中国几千年的公序良俗深深敬畏并由衷尊崇。

父母痊愈后，在我家待了6年，母亲在82岁那年永远离开了我。在母亲的葬礼上，我跪在那里为母亲祈祷，乡里乡亲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满满一圈。几位老人围在一起说道：“今天帮忙的人真不少，都是老人生前结的善缘。”“老太太是个好人，这是人家积下的福”……正是母亲爱的奉献，让亲人们思念，让乡亲们敬佩。心地善良、胸怀宽广的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再次发出光芒！

20多年了，那些令人感动的场面像一帧帧电影画面，不时在我脑海里浮现——父母抢救时，医院大院里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父母去世后，第一时间来家里凭吊、慰问和帮忙的乡亲；以及料峭春寒中那长龙一般的送葬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