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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楼(10)_河津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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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3-4-10 09:3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有一次邻居家里来了一个后山下来的拆八字先生,看着瘦弱的我,母亲带着我让拆八字的看看,那先生半躺在炕上靠在墙窑边,看着我笑着说,有福娃。母亲苦着脸说有恶水哩。那人又笑着说,“下嘴唇吊下一片子,顿顿能吃油卷子。”说的母亲和一屋人哈哈大笑,我却羞涩地跑了出去。我的嘴唇也确实是地包天,从那以后,我经常下意识地见人就把下嘴唇往里嘬。

    玉米面养活了那个时代的人,能收一料好玉米是莫大的幸事。雨季的玉米已开始撒出天花顶,棒子上也长出了红的、黄的、丝绸般的樱子。傍晚的时候,雨水顺着屋顶的瓦行从厦檐的滴水上流下来,一排排珠帘似的。母亲在檐下摆了盆、桶、锅接水,院子里叮叮当当像打着交响乐。父亲看了看院子里雨水打起来的水泡,说这雨点子有劲,雨不停的话,说不定要发大水。我站在檐下伸手接着水串儿玩的时候,父亲已进了西厦开始翻找东西,早早把铁锨、高筒雨靴、草帽、油布拾掇停当。果然,夜半时分,熟睡中的人们被一阵阵紧凑的敲锣声惊醒,“当当当当当”,锣声由远及近从土坯墙传进屋里,越来越清晰。“就是敲锣哩!”母亲说着就拉亮电灯。灯光昏黄,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父亲已腾地坐起来快速穿好衣服。这时那紧凑的敲锣声已从桥坡口传进了村里,“当当当当当”一阵敲锣声,“山水下来喽”!一句喊叫声,敲锣人一边跑、一边敲、一边喊,敲锣声、喊叫声交织有序,我想象着那个敲锣人,雨夜里戴着草帽、披着油布、赤脚踩着泥泞,左手提着锣,右手拿着锤,闪电般地跑着掠过了南院的栅栏门,又分明听见那令人紧张的敲锣声已由近及远,一直向村东的鸽子楼跑去。

    我坐起来准备穿衣服时,父亲呵了一声:“睡着,别起!”说罢已拉开门栓走出屋里,眨眼功夫,借着昏暗的灯光透过窗户,我看见一个奔跑的身影披着白色油布,飞快地奔向栅栏门。父亲的确猜对了,他睡前就做好了晚上等山水下来浇地的一切准备。

    天没亮,父亲满身泥泞疲惫地回来了。

    “浇了吧!”母亲问。

    “浇啦,水可大哩,齐腰了,雨靴都灌满了!”父亲笑着回答。

    “这回浇美啦,不用豁猫窗口,水从上边漫下来了。”父亲坐在炕楞上,一边脱着泥乎乎的裤子、湿漉漉的袜子,一边给母亲说。

    母亲已笑吟吟地开始生火笼馍做饭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有几年发大水,玉米地里灌满了山水,时令不等人,玉米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地里面却湿的没法进人。等地面稍微干些,父亲就着急地去了地里,一颗一颗地刨玉米。地里虽然收拾干净了,却还是湿的没法耕种,秋播小麦那可是一天也耽搁不起啊。我记得有一年,地里的泥水退下去了,地表慢慢出现了宽窄、长短不一的龟裂,父亲吆着牛准备犁地,但犁开后的土地很湿,牛在前面低着头瞪着眼顶着牛角撅着尾巴,像极了那个立在石座上的雕塑。牛艰难地抬着蹄子摆着屁股,走几步就想停下来,拽犁的两根撇绳绷得比拔河绳都紧,父亲扶着的犁在撇绳的摇摆下左右晃动,犁卯口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父亲一边大声吆喝着牛,一边用枝条抽打牛屁股,犁上一截就会猛地绊搭一下,把牛都拉得咯噔一下,脚步晃动,那是地里面没有刨出来的玉米根,父亲只得稍微抬一下犁才能继续前行,犁出来的巷道歪歪扭扭,还不时翻着牛头大小的泥丸,牛已累得成了汗牛,父亲也停下来卷了好几次旱烟,真是人困牛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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