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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二叔三四事(随笔)_王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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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2-6-13 09:35: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二叔是个典型的晋南汉子,宽阔的前额好像有很多主意,一辈子勤俭节约,对农田精耕细作。他经历过新中国的诞生、农业社和分田到户。

我在运城工作时,上世纪80年代,每逢星期天,总要跨上自行车赶回30公里以外的临猗,去看望老人和孩子。壮汉都在地里劳作,老人们聚集在院门前树荫下唠嗑,而二叔却总是一人独居一处。并不是他喜欢孤独,而是他说喜欢静伴。

我们叔侄间的每一次交谈,都能让我捕捉到家族的往事和乡村习俗方面的认识。

二叔告诉我,我们祖籍山东,猗顿是我们的祖先,他有三个儿子:王寮、王景和王鉴。我们王寮在王家是长子,长子又分大门、二门和三门,我们是长门。我的家乡是临猗县牛杜镇王寮村,村西头有一陵园叫猗顿坟,它从春秋时代保存至今。

年轻时,二叔是村里的老农,精通犁、篓、耙、松等农业技术。农事的一切经验都是老农说了算。他撸一把麦穗,搓一搓放进嘴里咀嚼,笑着说可以开镰啦,整个生产队就开始龙口夺食,收割、碾场、脱粒……他抓一把泥土在手里捏一捏,在他的允许下,生产队里的人们又开始芒种、施肥、冬浇。什么事情去问他,他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素有贤者之称。

我问二叔,村里人吵架,相互咒语对方“谁不守信誉,死在‘五黄六月’”,为啥呢?二叔说,那个季节农事繁忙,天气最热,在龙口夺食的日子,谁家摊上白事都是很头疼的事。庄稼不及时收回来,一场风雨顷刻间就可使粮食颗粒无收。天热尸体又不能放,丧事只能草草了事、一切从简,失去了原有的礼节仪式。人们拿这样不是善终的季节,来诅咒那些说谎和作恶的人。

有一次,我和二叔在他家门口闲聊,一个泣号的声音由远而近,才知是村里的闫大爷去世,大女儿前来吊唁。二叔说:“哭有很多种,孝子对老人的伤痛是暂时的,特别是沿床卧枕久了,这种伤心就淡了,嚎几声做做样子,有时候其实是在哭自己。这大女儿,嫁人后家境不好。苦也罢顺当也行,没过两年,丈夫淘井砸成了高位截瘫,只能说话,胳膊腿都不能动,还有两个要上学的孩子。这大女儿最苦,娘家的接济也只是她需要劳力时,兄弟姐妹都去帮帮忙,而家庭支出和上学学费都要她自己解决。这种哭泣,有一半是在哭自己。”

二叔曾问我,生了孩子坐月子或是大病后恢复期吃饭,这种忌口、那种忌口,身为医生我如何认识。我思考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二叔自己却答道:“以前的忌口是老先人家里穷,没有东西可以补养,也就是用忌口,断了病者的念想。现在什么都有了,还有忌口的说事吗?”

二叔是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悄悄去了极乐世界。我想他大概不想遭受疾病的折磨,不想打扰自己的至亲。而他留给我们的,则是久久的悲痛和远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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