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之悲鸣（散文）_裴瑞

蝉之悲鸣

北方夏天的农村有两种生物最为人们熟悉。一种是蚊蝇，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不可避免地与其相遇；另一种在十几年前人人喊打，却在某天突然之间成了宝贝。

在其短暂出现的几十天里，每当夜幕降临，几乎每户人家都会举全家之力踏上征程去田间捕获。之所以说是征程，是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却装备整齐划一，虽达不到壮观却也有一定气势。而此时，整个村庄应该都在讨论这个话题。这便是蝉。

成年的蝉是一种笨拙的动物，靠吸食果树枝干里的汁水成长，故而人人喊打。不像麻雀和燕子等鸟类，无论在地上还是飞在空中，都会以十倍百倍的警惕观察四周的情况，时刻做着伺机逃跑的准备。蝉则不然，也许是身体结构的限制，当它们趴在地上时，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几乎无动于衷，全然无视即将到来的危险。躲在树枝上时，一旦有了风吹草动倒也会逃跑，但这种逃跑并没有方向性，它们会四处乱飞，即使做到了闻风而动，有时对蝉来说却是自投罗网。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蝉是与蚊蝇一样令人厌恶的存在。

命运突然在某一天被改写。

来自远方的外地人宣称以每公斤100元左右的价格收购蝉的幼虫，即通常所说的金蝉。

这极具诱惑性的标价对朴素的村民来说无异于天降馅饼，人们四处奔走相告，原来不起眼的蝉在一夜之间成了掌上明珠。

说掌上明珠一点不为过，在二十多天里，它成为所有人“关心”的对象，以至于这段时间人们一改往日见面的问候语，从“吃了吗？”转而变成“抓了多少？”蝉在一夜之间脱离了负面背景，成了实实在在的“金”蝉。

听说我们老家村里的人在鼎盛时期，有人每天的收入达到1000元以上，大部分的收入则在500元左右，这仅仅是一晚上的数字，更准确地说是在一个小时之内，且做这项工作的成本几乎为零。

勤劳的农民有高超的智慧。人们白天在果树底下缠一层透明胶带，等到夜间蝉从泥土里钻出来往树上爬准备脱壳时，它便会被光滑的胶带阻挡住前路，笨拙的蝉只会围着胶带无休无止地原地打转，直到被打着手电筒的人们抓起来收入囊中，卖给中间商，转而被送到城市里各个餐馆中。

蝉是夜宵时段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美味，那里有无数双与农民相类似的充满期待与渴望的眼神。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了，每年的这二十多天里，人们都沉浸在大量捕获蝉儿获得一笔不菲收入的喜悦里。来不及在枝头上高歌的金蝉被送入腹中，蝉声变成人们接过钞票时或是大快朵颐时的笑声，人们无所顾忌地接受着自然的馈赠。

无处不在此起彼伏的蝉声，是盛夏里不可或缺的标配，听起来像是它们的狂欢和盛宴。可随着“蝉即金钱”的盛行，如今村庄里的蝉声是那样稀少，让人感觉非常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