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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喝碗水饺很潞村——李立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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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1-2-3 10:42: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喝碗水饺很潞村

李立欣

水饺,水饺,汤汁如水饺如玉,饺包葱姜肉,汁沁鸡汤鲜,这碗味道,为曾经潞村人清晨的口福定了调。

运城,以前叫潞村,听起来土土的,一股盐味,但这地方自古有生意,流动人多,老居民也多。人多的地方就有好吃食,水饺是老运城人一天的“早”。潞村人早上起来,脸洗了,头梳了,拾掇周正了,大门一开,小步一迈,遇见街坊邻居打个招呼,随口就是一句:吃了没?喝碗水饺去……运城人习惯说“喝”水饺,而不是吃水饺,一字之差,境界不同。你就是用运城土话说“吃”水饺,在潞村人眼里,那也是不正宗的。

既然是喝水饺,汤水就得讲究。一碗水饺端上来,面皮若玉,水浮香珠,葱丝细如丝,香菜末末翠,长柄小勺轻轻一捏,一口仙气轻吹,热气香气扑鼻,继而靓汤沾唇,嘴里是滑,是润,是鲜,是有味。那味儿醇里有麻,醇里带辣,嘴里美嗒嗒之后,是一个“妙”字。

汤水吸溜数口之后,舀一只水饺,再轻轻一吹,像汤一样吸到嘴里,不咬,用舌尖去划,去压,一压三划,慢慢嚼,细细品,那才是滋味。

喝水饺不能急,要悠闲自在,要心里不挂事。人进了店往那一坐,先舒口气,静静神,把思绪清清场,把程序设置到“大爷”模式,可幻觉,可穿越。然后,葱花饼一份,水饺一碗,腰挺直了,鼻腔舒张,味蕾打开,烫面饼子掺着葱花烙得正好,四指一捏,用筷子一扒拉,一丝一丝地拆着吃,嘴唇是油,指尖是油。捏起勺子喝一匙,香香的,鲜鲜的,暖暖的,再吸上两只水饺,让葱香肉香撩一下舌根,有种说不出的美滋味。

在运城喝水饺,有些像在巴蜀街边吃茶那样,都很接地气。不同的是,品一口茶,唇得半会闲,人闲了事多,嘴闲了话多。而喝水饺,嘴巴忙活,自然闲话不多。街边茶摊靠的是占坐,想坐多久坐多久,那是风情;喝水饺是流水坐,吃美了,喝好了,屁股暖热了,你得腾板凳。

运城的水饺原本是清晨的一道炊烟,飘了百余年,是一座城至今尚能用味蕾而去感知的绵绵记忆,它是老字牌下那些小店小铺的故事,很平民的德性,很常年的味儿。它常常结缘于一家人,一干就是几辈子。那些烟火香熏的老店藏在巷子里,是市井中格外温润祥和的一部分。民国时期,西街有胡家与袁家的招幌,两家水饺的味儿各臻其妙,胡家的胡椒与胡麻油,秘诀传了三代,老吃家口刁,喝了胡家的那一碗,还不忘袁家的那一口。袁家水饺,蛋清和面,面皮口感讲究,行道硬,有酱香,见个日头一只鸡一只鸭,一百八十碗,一碗不多,一碗不少。来迟了,你就是大爷也得等明天。

老店有老店的坚守与规矩,品质关乎味道,牌子关乎名声,店铺一开,客人自来,那些看似平常的生意,其实蕴藏着各自的精细与精心。夜半三更,万家入梦,那些老店却灯火无眠,灰黄的光透过门缝流出屋子,伴随着鸡汤的香味,掺在宁静的空气中。那炉火温柔得可以,锅里的鸡早已睡得无法醒来,汤冒着蛋壳一样大小的泡儿,那泡儿摇摇晃晃就是几个时辰,早已把老母鸡的精髓请进汤里,浓浓的汤扑腾得有些乏,四周漂浮着铜镜一般的鸡油。

店里的女人醒得早,洗了脸,搓了手,案板上的面沉得正好,一根长擀杖,六尺大案板,面集子一块一块地擀,面片子一叶一叶地划。馅是猪肉馅,炝了葱蒜,掺了料姜,撒了花椒盐,几个人一屁股坐下,面叶子镶馅,一会一篦子,篦子摞得一人高。只见葱丝切了,香菜洗了,大锅头里的水烧得吱吱响,案台上平口碗列成阵,胡椒花椒半匙盐,鸡丝肉少许,葱丝一撮,香菜一点,然后手一洗,洋火一划,关爷神奁一炉香,卸了铺板开了张。

黎明的街巷总有几分清意,清新的空气,清凉的微风,门前是清水洒街的土腥,铺里是一波一波的香气。夏季,天亮得早,人容易乏,喝碗水饺美得很。铺子一开就是两个多时辰,进门心热,出门身热,手上餐巾擦了嘴,还得招呼额头上的汗珠子。冬季,户外寒气逼人,店里却热气腾腾,一碗水饺,一份葱花烙饼,几味小菜,香香地吃了,热热地喝了,出了门,只觉一身的暖洋洋。

在运城,饺子是饺子,水饺是水饺,就像菜馍与包子,两回事。水饺原本是运城人的早点,日头过了三竿,摊子就收了,可南街有一老马家,硬是把水饺开成一日三餐的大饭店。“马师水饺”提炼了潞村人舌尖里最亲切的那一部分,抽了一张文化底牌,经营成地方特色,把水饺作为主题,融进运城菜系,宴会也接,雅座也设,以前在钟楼区,后来移到东岸,从外面回来的运城人和光顾运城的客人也都喜欢那一口。

水饺,老年人喜欢,温润、合胃,有牙嚼着香,没牙能凑合吃。人老了,腿脚不便,买一碗水饺回来孝顺一下,花钱不多,温情不少,他们喝的是水饺,你看的是幸福。那些年,外祖母常年卧床,最爱喝水饺,母亲常常用那只保温桶去提,东街卖水饺的那个王家大嫂都熟悉了那个桶。外祖母仙逝后两年,腊月天,扫房子,母亲再次看见那个保温桶时,眼泪就流了出来……那一刻,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保温桶,而是那难以忘却的音容……

运城人外出谋营生,喜欢开饭店,水饺这一特色小吃太原有,北京也有。某一年春季,与王同学在中国美术馆看了画展,行至兴贸街的马驹桥中学附近,一间铺子让彼此眼睛一亮,门牌写着“晋南潞村水饺”。这突如其来的“他乡遇故知”,岂能不登门?推门,寻座,见老板,方知中年夫妇乃是盐化人。于是,两碟小菜,一瓶生啤,一人一碗“潞村水饺”,吃了,喝了,满嘴运城味。王同学说:“一碗潞村水饺,让我想起曾经的老运中,有回家的感觉。”

吴伯箫先生说:“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无论哪一首激动人心的歌,最初在哪里听过,哪里的情景就会深深地留在记忆里。”其实,一种舌尖上的记忆就如同一首老歌,深深地融在血脉里,常常会想起,成为一种美妙,变成一种乡愁。它能唤醒旧时光,让一种美好缠绵在回忆里。

岁月像贼一样,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如今的运城比以前大了几十倍,占了北相,包了安邑,让曾经的老城无影无踪,唯却留下一些老味道还是那么固执与坚守,水饺就是一种。你若忙里得闲,小巷寻味,不妨喝碗潞村水饺,热乎乎,美滋滋之后,抹了嘴,一定感觉很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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