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流韵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相传，这是舜帝在山西运城的盐池边手抚五弦琴，吟唱的《南风歌》。歌词的意思是：南风清凉阵阵吹啊，可以解除万民的愁苦啊。南风适时缓缓吹啊，可以丰富万民的财富啊。

《南风歌》，也叫《南风诗》，是谁创作的，说法不一。有说是上古流传的民谣，有说是舜帝的作品。但舜帝亲自吟唱过，却有多处文献记载。《礼记·乐记》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古今乐录》曰：“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史记·乐书》曰“舜歌《南风》而天下治，《南风》者，生长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意得万国之欢心，故天下治也”。至于在盐池边吟唱，更有可能。舜帝建都蒲阪，就是今之运城永济市，盐是国之大宝，作为帝王为之祝福理所当然。

所谓南风者，就是东南风，从南向北刮的风。一般集中在春季到春夏之交，往往温暖湿润，又称薰风。同为和暖之风，相较于春天的东风，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爽朗。南风来的时候，庄稼正是拔节抽穗生长阶段，盐池也是晒盐季节，风带走了水分，结晶出盐粒。因为南风有利于庄稼生长，食盐生产，增加财富，所以，先民对南风的赞美祈求，也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而借舜帝的口吻表达后，南风就有了意向的升华，体现了帝王以百姓之忧为忧，体恤民情之意，也寄托了人们对舜帝德治仁政的肯定和感激。

由此，“南风”就有了多重象征意义，既是自然之夏风，也是温暖、生机的代表，丰收和财富的寄托，寓意国泰民安、人民幸福。盼“南风”歌“南风”也就成了民心所望。

自然，历代的诗词歌赋中，都少不了“南风”的身影。

南北朝的《西洲曲》是乐府民歌，中有“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唐代白居易的《观刈麦》中有“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李欣的《送陈章甫》中有“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元稹的《有酒十章》中有“东风吹尽南风来，莺声渐涩花摧颓”。

北宋初年史学家刘攽《新晴》中有“唯有南风旧相识，偷开门户又翻书”；苏轼在《渔家傲·送台守江郎中》中有“江水似知孤客恨。南风为解佳人愠”；欧阳修的《行次寿州寄内》中有“今夜南风追客梦，清淮明月照孤舟”。

元代王冕的《墨萱图·其一》中有“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明初诗人、作过山西按察使的杨基在《天平山中》有“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徐行不记山深浅，一路莺啼送到家”。

这些诗赋中的“南风”形象鲜活，或借风传情，相思绵绵；或驱散忧愁，一吐胸襟；或山水清音，岁月静好。闲情逸趣、壮志豪情、物阜民安都在一风中寄存。

延伸开来，许多城市的南城门取名“南薰门”，是对“南风之薰兮”的化用。西夏时的银川城、北宋的开封城、南宋时的荆门、合肥等城市都有“南熏门”。目前，有的保留下了遗迹，有的还在继续沿用。明朝初年，晋王扩展太原城时，新增修的大南门，亦取《南风歌》之意。

还有一些地方建的楼阁，取名“南薰楼”。如明代弘治十三年山西汾阳建的“南薰楼”，位于县城南关中心十字路口，历经五百年风吹雨打，已成为重要的文化遗产；作为厦门集美中学教学楼的“南薰楼”，是著名华侨陈嘉庚1959年主持督建的，当时为全省第一高楼。之所以取名“南薰楼”，是陈嘉庚希望用教育解百姓贫穷落后之困，祝福新中国欣欣向荣。2006年该楼被批准为全国重点保护文物单位。

明朝赵南星编写的笑话集《笑赞》中，则有一篇标题是《南风诗》的笑话。

原文写道：“一有司诵此诗，作‘追吾民之财兮’，所谓诗言志也”。意思是说，有一个guan员读到“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后，把“阜”改为“追”，这一下就暴露了此guan员贪财压榨的真实想法。赵南星讽刺说“此真贤父母也，他人一味追财，那关百姓死活”。

赵南星做过礼部尚书，受到魏忠贤迫害，被贬谪。但为人正直，心怀苍生，故能嫉恶如仇。

风云流变，岁月更迭。池神庙前，舜帝仍在欣然抚琴，《南风歌》弦歌不辍，千载悠悠，余韵袅袅。背后，“自古中条一池雪”的浩渺盐湖，七彩斑斓，绚丽迷人。

今天的运城人，一提起“南风”，倍感自豪和亲切。好像南风是专门刮给自己的，好像南风是本地特产，好像南风是家乡的亲戚或近邻。他们有理由自豪：脚下这块安居乐业的热土，一直是全国重要的粮食和苹果主产区，中国最大的无机盐工业基地。而运城最大的广场就叫南风广场，盐化工企业就冠名南风集团。

宋利平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