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万荣南村方言》为山西方言研究增添新成果

《山西万荣南村方言》 赵宏因 赵河珍 著 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山西教育出版社

吴建生/文

《山西万荣南村方言》就要出版了，赵宏因老师打电话嘱我写个序。赵老师是我大学时期的老师，也是我的同乡及《万荣方言词典》的合作者。为老师的新作写序，虽说有些惶恐，但又是不容推辞的，我欣然领命。

大概是在2015年，赵老师告诉我，他正在记录整理他老家万荣南村的方言。当时，我是不大以为然的。老师十多年前曾经做过直肠癌环切手术，近年又做了胃癌切除手术（全部切除），虽然他看上去仍然精神抖擞，谈笑风生，但我知道，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南村离《万荣方言词典》的调查点万荣城关解店镇不过10公里，方言上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差异，况且，他几年前写就的《夏县方言志》正在校对出版中，还需要花费一些精力。我劝他不要费这个劲儿，太劳累了，但赵老师认真地告诉我，虽然说两地相距不远，可他老家西村乡原来是归属于稷山县，在语音、词汇等方面和万荣城关解店方言都有较大的差异，很有考察记录的必要。因为我所承担的国家社科基金重点科研项目《汉语方言俗语语料库建设研究》正处在十分紧张阶段，那次见面，我只是向赵老师提出了在保证身体的前提下，可以多记录一些方言俗语的建议，其他方面并没有作更多的讨论。

2016年秋季，赵老师找我讨论南村方言语音上的一些问题，并把整理好的初稿拿给我看。我大吃一惊。南村话语音还真是独有特点，不但与我们以往记录的万荣解店话不同，和晋南其他方言也是不同的。根据以往的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成果，山西南部临汾、运城一带方言属于中原官话汾河片，这些方言是没有入声的。而赵老师的记录却明确表示南村方言有独立入声调类的存在。赵老师的记音是否有误呢？我心有疑惑，就请他作为发音人，反复比读了《方言调查字表》中的入声字和一些阴平字，又仔细听辨了他带来的一些录音资料。最终确定，赵老师的记录是正确的，万荣南村方言的确有五个声调，其入声字自成一类，调值为21。我欣喜地告诉赵老师，这一发现很有意义，它证明了晋语区与中原官话之间的确存在一个保留入声调而丢失了喉塞音尾的过渡带，这为山西方言的声调研究、分区研究及方言发展史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新的材料。当然，这一现象究竟是方言岛的存在还是可能连成某个区域，还需要做更多的调查。

2020年，赵老师完成了全部书稿的电子版。一页页读来，我十分惊讶。记得赵老师是不大熟悉电脑操作的，国际音标录入得不怎么熟练。可是这七千多词汇条目，他硬是一字字小心录入、一条条仔细标音，电子版文稿排列得井然有序，清清爽爽。准确的释义和恰当的举例，显示了他深厚的词汇学、语法学功底。而且，书稿中收录的两千多条俗语，他都逐条标注了国际音标读音，为读者提供了可贵的方言读音原貌。

全书50多万字。赵老师说，如果不是经费所限，篇幅不宜太长，他还有许多调查好的内容可以收入书中。我被深深地感动了。这样的工作强度，让熟悉电脑写作和国际音标记音、刚退休不久的我来做，都觉得有些吃力了，何况是年逾八旬、身患多种疾病的老人！

曾有朋友问我：“你们那么不辞辛苦地调查、研究各地方言，除了你们专业人士所讲的学术意义之外，对普通人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吗？”我回答说，别的先不讲，最直接的用处莫过于帮助方言区的人学习普通话了。《山西万荣南村方言》第一章第五节是“南村方言语音与北京话的比较”，作者从声母、韵母和声调三个方面将普通话语音和南村语音作了比较，为当地人学习普通话作了规律性的引导。特别是所附的当地保留入声读音的字表，更有助于学习普通话者准确记忆，克服方音。

方言是文化的载体。多姿多彩的方言构成了当地颇具特色的语言文化，同时也折射出当地的历史文化和民俗风貌。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具有浓郁地方色彩的方言也处在急剧消失的过程中。所以，记录方言、研究方言带有抢救的性质。《山西万荣南村方言》的出版，为山西方言研究又增添了新的成果，值得庆贺。

（作者系山西省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曾任山西省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所长、山西省方言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