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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星星:闲话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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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2-10-29 17:18: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毕星星:闲话不方便

   只要略微留心,总能感觉到,生活中时时都有叫人不方便的地方。

   我们街口有一个查核酸的小亭子。一个窗口上标着检测时间,上午8:30到11:30,可是你要是11点去了,他已经收拾家具,停工了。为什么停了?人家说,要提前汇总。经常有一些11点以后赶来做核酸的居民,只好怏怏地离开。

   你到医院看病,挂了号,排队等待,一个多小时不见医生,两个小时以后她姗姗来了,为什么迟到,她说做手术去了。做手术,你别看门诊呀,或者公告,将迟到一个小时以上,有耐心的病人请挂号。她就不。

   我因为失眠,经常要去开安定片。附近的一家医院的精神卫生科医生都成了熟脸。有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看到有医生上班,我就是开几颗安定片,就想趁人少方便点。不料到门诊挂了号,上楼去找不到医生。我那天也是叫了真,分明上班时间,你也开诊,怎么找不见医生?一找再找,不由得上火,我找到门诊办,问责那个上班的医生,哪里去了?恰好赶上整顿,门诊办一看成了问题,立马私下联系精神科找人。在电话里我听到,哪位挂号开诊的医生已经登上了返乡的火车。星期五么,他就想早一点走,加上周六周日,在家里多待半天。不巧赶上了我这个楞头货,你不能今天不开药啊?精神科也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了一个见习医生去顶替。我一看就是个生瓜,没看过病。在诊室,他打不开医生的电脑,调不出同事的门诊页面。两个人在手机里好一阵问答进入路径,听得出双方都急了眼。好在我这个事情不大。终于弄个清楚,开了单子取了药我走人。我一路走一路想,那两个医生,这会儿肯定在电话里交流着发狠骂人,只怪自己今天倒霉,怎么碰上了这么个不通情理的枪崩货。

   我还去过另外一个科,楼下挂号,门诊说挂完了。我有点好奇,一个开药医生,那个号还有人疯抢不成。好奇地上去看了看,那个走廊上没有一个病人,诊室一个医生正在叽哩哇啦玩手机。没病人,医生也闲着,为啥就没有号了?那人说,他一天只有30个号,上午就挂完了,下午,他只能在班上守着玩手机。病人也只能看着他玩手机挂不上号。

   我好像和医院较劲似的。我还遇到过一个奇怪的场面。某一天,那个方便门诊和医保门诊,柜台上值班医生显示的是同一个名字“李娜”,那个李娜,恰恰就斜躺在医保门诊的大座椅上煲电话粥。我在方便门诊这边耐心等着,终于也不耐烦了,大声吼起来,你上班不上班?她斜一眼,朝我瞪起了杏眼:这个李娜在医保,那个李娜不上班!同一个李娜坐在那边,就不管你这边的事,你也没辙。

   这些事情当然都不仅仅发生在医院。你去银行办理业务,等得你气咻咻的,那个业务员干啥去了?上厕所去了。你总不能不让人家拉屎撒尿吧。一屋子人等着办事,他停了,说是电脑坏了。电脑也总不能永远好着吧,坏一回也在情理。你生气的是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一副集体化时代盼望连阴雨歇工看热闹的表情。银行为什么提前一个小时下班?说是要当天清点。火车车厢里打扫卫生的都知道,不到站提前打扫卫生,为的是车一停他也能和你一起下车。一旦快到终点前一站,一节一节车厢的乘客都被催促抬起腿来,轮番翘起脚来悬在空中任他挨个儿掏扫过去。我就不明白了,打扫车厢是你的职责,你有责任在顾客下车以后清扫干净。为什么提前动手?无非想早一点下车回家。

   诸如此类,这些生活中的小不方便,虽然不会误了什么大事,造成多大损失,但是遇到多了,你会时时感觉到不愉快。感觉到一个社会的运行,不那么顺畅,疙疙瘩瘩,涩涩巴巴。这个运转机制哪里有毛病。

   是我们大家的思想觉悟不够高?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好像问题没有这么简单。1958年,我们曾经就全社会的道德建设提出一个口号:叫做“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后来这个口号也不见得怎么喊了,据说上头不爱听。我为人人,可以。人人为我,这不是自私自利么。其实就是那个“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也没有怎么实行过。这种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理念,确实有点过于理想化。在高昌阶级斗争的年月,当然有些不合时宜。

   我不知道这种现象该怎么解释。

毕星星:闲话不方便

   前些年历史学家吴思解释历史现象,曾经提出一个著名的“合法伤害说”,他以为凡属公职人员用权,一般来说都会有一个自由裁量的范围,这个幅度可大可小,这个时候吃瘪,民众也就只能忍了。这样一来,这些小官小吏便经常使用这种“合法伤害权”。有时是显摆威权,有时也就是人性恶使然,伤害你一下,他有一种操控你命运的快感。这种情形,在底层官吏和雇员中间特别多。

   中国古代的官府的干部职工管理人员,分为官、吏、役几等。此外还有一种叫做“白役”的,也就是编外雇员。吏呀,役呀,还有“白役”,都是些提不到桌面的小头目,可是,和老百姓直接打交道的就是他们。吴思先生甚至表示,某一朝代,白役雇员队伍的的大小,执法的随意越界程度,应该作为衡量社会整体机体优劣的一个重要看点。我以为这是很有见地的。有学者甚至大胆断言,中国历代兴衰,和这个不好命名的社会集团有密切的反比关系。白员兴则社稷衰。如果任由这样一个社会群体恣意妄为,底层的治理当然是混乱不堪的。民生艰难是显而易见的。

   前些天大家都在议论苏州女孩的穿和服拍照。现在事情过去了,警察也道了歉。这个案子有发人深思的地方,这个警察为什要管女孩穿什么衣服呢?这个事情,他可以管,也可以不管。可以劝告,也可以严打。这大概就属于他的自由裁量权吧。他强令女孩回派出所接受调查,似乎也在他的权利范围内。不管对错,他都可以这么做。这大概也就是“合法伤害权”吧。我不知道这个警察是否属于“白役”,也就是辅警,但是这种伤害多发在底层小吏和底层百姓之间,管了,关了,你也没奈何。甚至有朋友为之解脱,你穿和服,叫回去审问一下有什么?八十年代打击奇装异服,比这个严苛多了。还有文革,街上见了辫子就剪,见了宽裤腿就剪,谁说过什么呢?你还不是乖乖的。

   小老百姓见不着大官,和我们打交道的,多是底层的小官小吏甚至临时工,可他要是处处给你麻烦,你办事就会时时不方便。不方便遇上多了,会渐渐摧毁你对于社会的希望和信任。到处都这样,说明了我们底层的执政生态有待净化。

如果我们不围堵,由于公权力的加持和怂恿,久而久之,这些小吏的“合法伤害”会越用越熟能生巧,越用越天经地义。社会整体溃败,人心失范,社会整体的良心水位下移,何以唤醒这些文恬武嬉,不以百姓忧乐为念的群体,我实在心里没数

原创 毕星   来源:毕星星乡村笔记微信公众号

毕星星:闲话不方便
毕星星,山西作家,山西省散文学会名誉会长。著有散文集,长篇纪实文学,长篇文化散文十余种。作品连续多年入选国内各种年选,文学作品排行榜。近年来创作以散文随笔为主,《乡村纪事》系列,《乡村档案》系列,《乡村风景系列》分别由上海东方出版中心,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结集出版。有作品获第三届冰心散文奖,赵树理文学奖,在场主义散文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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