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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我的读书生涯 (散文)——赵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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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2-4-21 11:02: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不知不觉间,已走过了六轮牛年。我的生日很小,是在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的腊月二十五,容易被忽略。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在办第一代身份证时,生日又被推后到了腊月二十九,俗话叫作“牛尾巴”。人常说“宁为鸡口,毋为牛后”,可自己偏偏不走运,只能一辈子当“牛尾巴”了。

回想前半生的过往,奋斗、挫折,成功、失意,热烈、平淡,循环往复,如影随形。在诸多无名遗憾中,聊以自慰的是,自己尚能坚持读书,竟然还真的获益匪浅。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连续三年自然灾害,造成全国经济异常困难。那时,我正上完小,所谓完小,就是小学五、六年级。每当早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肚子就会咕咕地响起来,总想着早点放学回家,啃一口窝头,喝一碗稀粥。

说到读书,除了课本,别无读物,连一本“娃娃书”都难得一见。同伴中谁的口袋里能有一本“娃娃书”,那他自然就是“孩子王”了。

我家邻居张大爷是全村最有学问的人,据说他早年考过秀才,但没考中,后来做了私塾先生。一天,他送我一本纸质早已发黄的《三字经》,说这是一本好书,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我开始喜欢上了《三字经》,弄不懂的事,就去向张大爷求教,他都会笑着一一解答。从那时起,我就记住了黄香温席、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孙敬头悬梁、苏秦锥刺股、车胤囊萤、孙康映雪的故事。尤为重要的,它使我对中国古代历史变迁、文化赓续,有了初始的认知,产了浓厚的兴趣。

1962年,我在本村上初中。学校里虽然设有一间读书室,但藏书很少,且品种单一,主要是些《红旗飘飘》一类的红色革命书籍。只几个月的时间,我全都借阅过了。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外婆家看到了意大利诗人但丁的名著《神曲》。那时,既不知“但丁”是谁,更不知“神曲”为何物,直到读完长长的全诗,才似懂非懂地知道,世界上还有地狱、炼狱、天堂三界。

人生在世善为根本,倘若善念丢失,就会成为豹、狮、狼(象征淫欲、强权、贪婪)的猎物。罗马教皇尼古拉三世,就因为贪婪无度,“把善良的踏在脚下,把凶恶的捧在头上”,结果堕入地狱,被头朝下倒栽在石洞中,露出的双脚在烈火中瑟瑟发抖。上帝真是有眼,连心术不正的教皇都不放过,其他作恶者自然更难逃地狱之灾。

我们初中的几何老师梁新宝是外地人,英俊潇洒,口才出众,说话很有磁性。三伏天同学们上课常打瞌睡,其他老师别无良方,只是用教鞭在讲桌上连敲几下,时间长了,那敲击声失去效力,反而成了催眠曲。每当看见同学们打瞌睡时,梁老师便会插讲一段《海底航行两万里》。那时,我们都没出过远门,更没见过大海,神奇的海底世界,诡秘的“海中游龙”潜艇,使同学们眼界大开,精神大振,睡意全无。然而不幸的是,在那一切都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年代里,梁新宝老师的新颖教学法,被打上了另类的标记,不断受到指责、非难。他的精彩故事也就戛然而止,没了下文。虽然时隔半个多世纪,我仍念念不忘——是梁老师为我打开了世界另一个知识的窗口。

也算是机缘巧遇,我认识“贾宝玉”“林黛玉”,是从看越剧电影《红楼梦》开始的。电影在县城放映,距我们村十里地,学校组织了包场。虽然听不懂越调,但在字幕的帮助下,对《红楼梦》的人物故事,还是有了大概的印象。后来在读《红楼梦》原著时,尽管仍有许多的不懂,只因有了电影的印象,读起来就不那么困难了。

1966年,要升高二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去了一趟广州。这是座美丽的海滨城市,珠江边的文化广场风光旖旎,令人心旷神怡。街口大道旁,有人支起A字形木架,上边摆满了“娃娃书”,掏一毛钱可看两本,两毛钱则优惠看五本。说来可笑,作为高中生的我,竟同许多儿童围坐在一起,在这里埋头阅读,流连忘返。

儿时很少看“娃娃书”,那次广州之行,也算是为自己补了一课。可别小看那些似乎微不足道的“娃娃书”,它浓缩了许多大部头名著,主题突出,图文并茂,一看就懂,不失为阅读经典名著的一条捷径。对此,我的最大收获,是学会了写故事脚本。后来到报社工作,我编写了新闻故事《发生在大河彼岸的凶杀案》,以及《聊斋志异》里的《黄英》《香玉》等,由报社美编冯笪绘制刊出,成为《运城报》副刊的一丛新花,读者却喜闻乐见,由衷点赞。

“文革”大乱,知识贬值。在“读书无用论”的影响下,许多同学根本无心读书。我却有机会,更有时间,找来大量被丢弃的图书,手不释卷,乐在其中。

在当时的环境下,中国人对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的国情知之甚少,甚至是一无所知。我读到的第一本美国小说,是美国现代优秀的进步作家西奥图·德莱塞创作的《悲剧的美国》。这是一部长篇巨著,内容涉及美国政治、经济、外交、文化各个方面。它不仅艺术地再现了大洋彼岸金元帝国许多骇人听闻的事件,而且透过现象,得出了结论:资本主义穷途末路,必然走向灭亡。

如今,当一些人心迷意乱,对美国充满幻想,趋之若鹜时,真该静下心来,读读《悲剧的美国》。不要以为时过境迁,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须知,历史是面镜子,它产生于若干年前,映照着许多年后。

在那风起云涌的动荡年代里,我读到最多的是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拉近了与青年一代人的空间距离,受到了热捧。尤其是他的名篇《海燕》,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几乎成了所有革命青年不惧风雨、冲破黑暗牢笼的战斗誓言。

高尔基的长篇小说《母亲》,是他最著名的代表作。列宁给予《母亲》极高的评价,称它是“一本非常及时的书。许多工人都是不自觉地、自发地参加革命运动,现在他们读一读《母亲》,一定会得到很大的益处。”读了《母亲》,我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地道农民,勤俭持家,吃苦耐劳;与人为善,性格刚强。为了抚养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常像男人一样,下地耕田,上山打柴。面对世俗的流言蜚语,她不惧强势,怒斥无良,甚至以命相搏。在我的心中,她也像高尔基的母亲一样,意志坚定,高尚纯洁,平凡而伟大。

《大卫·科波菲尔》是英国作家查理·狄更斯的一部“近似自传体的小说”(《外国文学简编》),说“近似”,当然就不是完全的自传了。狄更斯在该作品中,描写了一位清纯漂亮的小女孩,她的一颦一笑,如同灿烂阳光,令人心动不已。也许,这就是作者青梅竹马的初恋。但他在皇皇几十万言里,却从没说过一句“我爱你”“非你不娶”之类的庸俗套语,只是在记叙着一件又一件难忘的纯净往事。

狄更斯在《小杜丽》里,杜撰了一个“繁文缛节局”,它是英国政府机关的办事机构。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它的工作原则,竟然是“想法子不干事”。读《小杜丽》时,我还是个中学生,没踏入社会,对人浮于事,谁都不想担责任、干实事的官僚主义,并无太多认知。后来每每遇到火烧眉毛,理应得到及时解决的急事,却被冷言冷语拒之门外的时候,我真想在其办公室的门上,贴一张“繁文缛节局”的字条。但转而一想,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狄更斯,更没读过《小杜丽》,贴字条岂不是对牛弹琴!

列宁称列夫·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镜子”。读托尔斯泰的《复活》,我仿佛看见这面镜子在熠熠闪光。女主人公玛丝洛娃是农奴的私生女,出生在牛棚里。母亲死后,她孤苦伶仃,从三岁起就寄人篱下,成了一户地主人家的“半养女、半家奴”。豆蔻年华的玛丝洛娃,被骄奢淫逸的贵族阔少聂赫留朵夫诱奸并抛弃后,走投无路,沦为**。

在那充满龌龊丑恶的人世间,聂赫留朵夫终于有了良心的发现。他真诚赎罪,想把错捕入狱的玛丝洛娃救出苦海,却遭到了法律的漠视与阻挠。

参与审判的各色人等,无一例外,全是些淫棍、酒鬼及骗子,副检察官在灯红酒绿的妓院里鬼混了一夜,第二天坐上法庭,尚不知晓案情;审判长明知这是一起错案,但为了早些结案,去与情人约会,根本无心纠正;其他审判人员则表情麻木,各有心事,毫不在乎事情的是非曲直。最终,玛丝洛娃蒙受冤屈,被判四年苦役,流放边地。

对于腐败、虚伪的西方法律,托尔斯泰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不仅在于“执法者”的昏庸、麻木,更在于法律反人民的本质:“法律?他先抢劫每一个人,窃取所有的土地,凡属别人的财产统统强占过来,供自己享用;他杀死所有反对他的人,然后他订出法律来禁止抢劫和杀人。”

读了《复活》,曾经一度,我想当一名法官,或者是检察官,高举法律的利剑,惩治罪恶,昭雪沉冤。只可惜时机难逢,夙愿未了。

时光如水,人生易老。

退休居闲,心无它想,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窗前,翻检旧书,重温经典。过去虽然记住了许多古诗名句,但对全诗的精妙意境,甚至连诗人的生平,都不甚了了。现在每读一首古典诗词,我都尽可能找来有关专家、学者的评介、译注类文章,悉心阅读,获得新知。李白与高适同是唐代著名诗人,但人品却大不相同:李白不弃丧命林莽间的朋友,负尸前行,并仗剑御虎,保护尸体安全;高适却不顾诗友情谊,做了高官后,翻脸不认人,处心积虑,对昔日的朋友落井下石,大张挞伐。也许,这就是《三字经》里所说的“苟不教,性乃迁”。呜呼,人性若此,岂不悲哉!

在以往的固有观念里,清朝的曾国藩、李鸿章,十恶难赦,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刽子手、卖国贼。近年来,读了《曾国藩大传》《李鸿章传》《李鸿章与晚清四十年》,我才对那段烽火历史,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对这两位曾经臭名招骂的历史人物,有了客观的认识。

商务印书馆是中国出版界的百年老字号,其元老张元济先生有句名言:“天下第一好事,还是读书。”总结自己多年的读书经历,我的最大收获就是,读书不仅使我明白事理,增长学识,更使我修身养性,学会了做人。

北大教授、国学大师季羡林说:“书籍是贮存人类代代相传的智慧的宝库。”又说:“人类之所以能够进步,永远不停地向前迈进,靠的就是能读书又能写书的本领。”

几十年来,我如饥如渴地读了不少的书,但回过头来一看,才发现书海无涯,自己读过的书,只不过九牛一毛、沧海一滴而已。在读书的过程中,我还有一个特别的感受,那就是越读越感到自己知识贫乏,学养浅陋。当然这也是件好事,能激励自己不断苦读下去。

至于写书,我从来都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想着能把自己读过的书,按自己的方式和认知记录下来,留作今生的一份记忆、一丝慰藉,一方小小的印痕。

如今,我的《鉴史三昧》《春秋风流》在诸多朋友的帮助下,已结集面世。受此鼓舞,我仍在不断读书,不断写作。老有此乐,我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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