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韩之坤散文

此情可待成追忆

韩之坤

还没有好好道个别、见一面，您就这样走了。车祸来得如此突然，仿佛是在梦中，觉得您不可能走得如此决绝。您平静地躺在冰棺里，浑然不觉周边哭喊声的嘈杂。我站在一旁注视着您，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记忆中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自我记事起，爷爷好像就已经退休了。我记得他说过，以前工作的时候很忙，对家里顾及得太少，退休了想多在家里做点事。那时，我们已经搬进了城里，只能在周末或节假日时回村看望爷爷奶奶，有时也会住上几天。记忆中，爷爷总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他总是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或是去地里从早到晚忙农活。工作以后，我回家的次数便少了很多。但每次回来，爷爷都会和我说说话，聊一聊工作，谈一谈生活，走时还不忘给我自行车的前篓后座挂满自家地里产的新鲜蔬菜或其他东西。这些都是他自己种的，说是比城里市场买的好吃。当时我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真是好吃，可我却再也吃不到了。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从小就听爷爷讲：“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爷爷用他的言传身教，给我树立了学习的榜样。爷爷幼时命途多舛、食不果腹，靠着坚持不懈的学习当了教员，后来还曾担任县教育局教研室主任。几十年教育战线的工作经历让他养成了爱买书、好读书的习惯。爷爷的藏书可谓汗牛充栋。往往他都是认真读完，并勾画出自己认为的重点和感悟，然后赠与家人。

上了年纪以后，父母和亲戚有空就带着爷爷奶奶去外地游玩。每到一处，爷爷最爱看的不是风景，而是景点介绍，或人文地理、历史典故、传说逸闻，凡是有字的地方，他都要认真阅读，并和自己的所学所知联系起来，为我讲解一番。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吧。“爱子，教之以义方”，正是在爷爷的影响下，我现在也喜欢读书，并有藏书的习惯，学会了用不断充实的头脑去面对工作、面对生活。

作为退休教师，在党和国家的关怀下，爷爷有着相对丰厚的退休金，可他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却从来没有改变，衣食住行从不挑剔。爷爷奶奶穿着一直很朴素，老两口从不买新衣服，即使子女偶尔给添置几件，他们也会唠叨上半天。

在饮食上，两人吃得也很简单，一口馍一碗汤也能对付了。有时他们去巷口的饭店吃饭，吃了6元钱的一碗面也会给我们炫耀一番，显示自己过得很不错。住的方面，老家的门楼因为巷子路面抬升而重新修葺了一番，家里前些年除了冬天取暖时安装了一台空调，后来又换了台电视外，其他地方再无改变。爷爷奶奶对自己很苛刻，然而，每当子女家有困难的时候，他们却从不吝啬，总会在第一时间施以援手，成为子女们最坚强的后盾。

为了让爷爷奶奶过几天好日子，我们时常想把他们接到城里住，尽一尽晚辈的孝心。父母和亲戚们以各种理由时常“威逼利诱”二老去城里住几天。比如，爷爷奶奶爱看戏，我们就说城里来了名角、上演大戏，邀他们来看；有时天气凉了，老人感冒，大家便会“批评教育”，要求他们进城休养；还有遇到春节灯展、老人体检，或是各家添丁进口、乔迁开业等，也都成了子女们的重要说辞，方式可谓多种多样。但爷爷每每都是轻描淡写地回绝了我们，甚至以家犬无人喂养为由坚决不去城里。其实大家都很明白，爷爷只是不想给我们增添他嘴里所谓的“负担”，始终践行着不给他人添麻烦的理念，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儿女们前行。

刻板的照片无法展现生命的多彩，苍白的文字难以记载心中的思念。阳光照耀的日子里，爷爷总喜欢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点上一根烟，在云雾缭绕中，诉说着他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深邃的目光仿佛成了一本书。这一刻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