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抵销 —— 田艳林散文

女儿要嫁人了，王婶一分钱彩礼也没到手。看着老公悠闲地盯着报纸看，气不打一处来的她说，小棉袄都要飞了，怎和个没事人一样，这一分彩礼不要你就不怕别人笑话？她老公好言道，现在上上下下移风易俗，新事新办，闺女幸福就好！

见老公指望不上，她把目光瞟向女儿房间，起身刚走几步就听见屋内关灯的声音，刚才还从门底缝隙里透出的光亮迅速收敛了痕迹。闺女睡了，可她的心思更活了，盘算着如何解散他们父女阵营，若他们实在抹不开面，这个恶人她来当。

一大早，开门迎福贴喜好不热闹。左邻右舍、七姑八姨陆陆续续到来。王婶早已做好了接受夸奖自家女儿的准备，这也难怪，女儿从小懂事学习好，考上了名牌大学不说，还从硕士读到了博士，羡煞旁人。邻居都说，王婶有福，闺女嫁人一定能讨个天价彩礼。谁知女大不由妈，说彩不彩礼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必须精彩。什么叫活得精彩，王婶不懂，她只知道钱最实在。不过，这彩礼她可不是给自己要，她早就想好了，彩礼钱存个定期给闺女陪嫁，风风光光的！不要彩礼的话，还不被村里人笑话死。

果不其然，不久就有好事者说到了彩礼上。什么“十六万八，一路发”“十三万八，一生发”“八万八，发一发”。几个妇女小声议论着彩礼的行情，说着说着声就大了，有人问，不知这“王显摆”闺女是什么行情？不料，王婶就在身后，虽对其称呼自己“显摆”的外号有些不悦，可自然不会弱了气势，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这话一出，嚼舌根的妇女们心里就有了底，“十三万八”嘛。王婶说完就有些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是收不回来了。

王婶可不是一个让人看笑话的人，她早就有了主意。

嘀嘀啦，嘀嘀啦，放鞭炮吹喇叭，小女婿来到家门口，却被丈母娘拦下。怎么回事？一帮小年轻气势高昂地来到新娘闺房外时，全都傻了眼——带头把门讨要红包的竟然是新郎他丈母娘。

老丈母要红包这可是十里八村头一回听说。一问要多少，王婶脸一红，十三万八！小女婿一听皱了眉，怎么办？这不是丈母娘变相要彩礼吗？却听得门内新娘说：“笨脑子，不记得我生日礼物了！”原来，新郎总是喜欢把自己力不能及的事写成欠条，将来用做饭、洗衣服、拖地、洗尿布、带孩子来抵消。王婶不解其意，新郎会意一笑，转身拿笔刷刷刷写了张字据装入红包。王婶拿到红包喜笑颜开面子足，闺女嫁得风光随了心意。

事后，她老公问，打个白条把你高兴的？王婶说，他好歹是个国家干部，哪个“同意”“准支”后面不要亲笔签名？她老公说，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王婶说，我这可不只是为了面子，而是要敲打敲打这新女婿，我闺女不要彩礼不代表好欺负，她可还有一个厉害的妈！至于“红包”，一辈子对我闺女好，可以一笔抵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