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河炭
□崔世来
“捞河炭”一词是指内蒙古、陕西、山西沿黄河一带,每到夏季黄河发大水,从沿途煤炭蕴藏丰富的大山中,冲进黄河的煤炭,再由人工捞上来。
黄河由内蒙古流经晋陕大峡谷,一泻千里,浩浩荡荡,奔流而下,似万马奔腾,马鸣风啸。上世纪70年代,万家寨水利枢纽尚未建成。晋陕峡谷两岸植被脆弱,一遇大雨两岸沟壑水土就会大量流失进入黄河。其时,黄河水含泥沙量高达百分之二三十,一到汛期黄河涨水秒达两万立方米。从壶口到达龙门两山夹道,只有几百米宽的河道,秒流两万立方米,那种声震山岳、湍流不息、气吞山河的景象,让人叹为观止。
一出龙门河面顿宽,从河东煤田吕梁山冲刷而下的煤炭,受到汹涌的黄河水裹挟滚滚南下。河面上漂浮着一层山柴,厚约二尺,煤炭块也漂浮其中,这样就形成了炭河。
1972年8月,我在临猗县财政税务上工作,被县委抽调成为原七级公社留尚大队工作队队员,休假回家,恰好赶上炭河。我们潘侯村靠黄河东岸,种地紧挨黄河。炭河就像是个无声的命令,除了婴幼儿,全村两千口人都开始下河捞炭。黄河涨水一般是几个小时,我们这里黄河十多里宽,水退后满滩都是人担车拉的场景,加上周边村子的村民,大概有不下万人。
捞炭也是一门技术活儿。水退后的滩地,走上去不稳,如何判断泥下面是否有炭,全靠一根铁杵扎下去听声音。若有咔嚓声响,便是炭窝,这下就会出现人踩、进水、炭浮、筐捞的景象。好的窝子一会儿便能出现一大堆冲洗过的河炭。
一般涨水捞炭能持续三五天。就在捞炭的第二天,我们十多人涉过齐腰河水来到河中间滩上。那会儿大概是早上十点,忽然听见河的上游传来吼声,又涨河了,我们赶快向高处跑。不到几分钟,刚才的滩地水已到大腿。此时一条新打的木船漂流而下,似脱缰野马,船上没有一人,一会儿石油大桶、椅凳、椽……漂流直下。我们十多人手挽手,真是胆战心惊。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水才退了,岸边担惊受怕的家人终于放下了心。
河炭烧起来无烟,比现在的洗煤更加精细,也很续火,捞多的人家够烧一两年的。
时过境迁。随着山西境内万家寨、三门峡、小浪底水利枢纽建成,上游沿黄退耕还林,植被不断扩大增加,黄河涨水捞炭已成为历史。不过,捞炭这段记忆已是我生命中的印痕,回味无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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