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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赵战生:合着黄金铸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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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0-6-17 10:5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合着黄金铸子昂

□赵战生
“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论功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著子昂。”

这是金代诗人元好问在《论诗绝句》里,对摒弃齐梁绮靡之风,开一代诗坛改革新声的陈子昂的高度评价。

其实,在唐代众多大诗人中,陈子昂不唯勇立潮头,手把红旗,为开创新诗风尚作出了杰出贡献,更是一位忧国忧民、直言抗辩、逆批龙鳞的斗士。如果为他塑像,还应刻上四个大字:剑胆琴心。

砸琴自荐 名动京华

陈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市)人。进士及第,官至右拾遗。拾遗者,谏官也。

陈家非常富有,在当地可谓豪绅巨富。陈子昂“少而任侠”,不喜欢读书,直到有一天因击剑伤人,闯了大祸,这才弃武习文。他在家乡闭门谢客,苦读数年后,出三峡、奔长安,进入最高学府国子监深造。

次年大比,自觉学有所成的陈子昂,踌躇满志走进了科举考场,结果却大失所望,名落孙山。他不甘沉沦,返回故乡金华山日夜苦读,“数年之间,经史百家,罔不该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就是说,此时他已博览群书,学富五车,文章堪比汉赋大家司马相如与扬雄了。

永淳元年(公元682),陈子昂再次入京应试,仍金榜无名,不为人知。这天,他看到大街上有个人高喊卖古琴,开口索价百万。现场观者如堵,豪贵咋舌,无人问津。他分开人群,出千缗买下,接着宣布:“明日我将在这里演奏古曲,请大家赏光。”

第二天,万人空巷,道路阻塞,听者如约而至。陈子昂捧琴告白:“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乐,岂宜留心!”说罢砸烂古琴,并把自己的诗文分发给大家。京兆司功王适读后,不由惊叹:“此人必为海内文宗矣!”

陈子昂砸琴自荐轰动京城,第三次科考一举成名。武帝(则天)赏识他的才华,除授麟台正字,旋即升任右拾遗。

以疏为檄 逆批龙鳞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作为一名谏官,虽然职位不高,却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武帝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他说:“王政之贵,莫大乎安人。”希望朝廷能实行“籍田亲蚕”“养三老五更”“明讼息刑”“除害去暴”之王道,使百姓安居乐业,社会长治久安。

对于武帝不顾民生,挥霍国帑,大雕佛像,滥建寺庙的佞佛活动;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开蜀道袭击吐蕃的无义战争;尤其是任用酷吏,鼓励告密,滥施刑罚,罪及无辜等暴行,无不予以规劝讽谏。

“今执事者疾徐敬业首乱倡祸,将息奸源,究其党与,遂使陛下大开诏狱,重设严刑。有亦涉嫌疑,辞相逮引,莫不穷捕考察,至有奸人荧祸,乘险相诬,纠告疑似,希图爵赏,恐非伐罪吊人之意也。”

“臣窃观当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故扬州构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纤尘不动。陛下不务玄默以救敝人,而反任威刑以失民望,臣愚暗昧,窃有大惑。伏见诸方告密,囚累百千辈,及其穷究,百无一实。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遂使奸恶之党,快意相仇,睚眦之嫌,即称有密。一人被讼,百人满狱。使者推捕,冠盖如市。或谓陛下爱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宁所。”

“臣闻隋之末代,天下犹平,杨玄感作乱,不逾月而败。天下之弊,未至土崩;蒸民之心,犹望乐业。炀帝不悟,专行屠戮,大穷党与,海内豪士,无不罹殃。遂至杀人如麻,流血成泽,天下靡然始思为乱,于是雄桀并起,而隋族亡矣。”

军旅蹭蹬 剑难出鞘

这哪里是奏折,简直就是一篇讨伐无道的檄文,其矛头直指的,就是“爱一人而害百人”,使“天下喁喁”的武则天。得罪权臣尚难苟活,指责皇上岂非自己找事。可这次,陈子昂却真的是万幸,结果居然只是“书入不报”,就是说将奏折搁置一边,不作处理。尚不知这是武皇爱才、惜才的宽宏大量,还是事实俱在,难以驳回,只好装聋作哑,让其自生自灭。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这谏官却是做不下去了。于是,陈子昂退出朝堂,一身戎装,先参加了乔知之的军队,到西北守卫边境;后又任建安王武攸宜的参谋,随军东征,抵御契丹。

时值契丹族李尽忠、孙万荣作乱,气焰十分嚣张。武攸宜不懂军事,轻率出击,结果导致前锋大败。危急时刻,陈子昂慷慨陈词,自请率万人为先驱破敌。武攸宜不识良骥,认为他只是纸上谈兵的“马谡”,不允。数日后子昂再请,武氏不胜其烦,一怒之下,将他贬为军曹。

欲战不能,报国无门,陈子昂满怀悲愤,登上蓟北楼,泫然流涕高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子昂的剑胆琴心为世公认。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多次引用了他的奏疏、政论;王夫之撰《读通鉴论》,认为陈子昂“非但文士之选,且有大臣之材”。

权臣作祟 星殒囹圄

圣历元年(公元698),因父亲年老多病,卧床难起,陈子昂去职回到四川射洪老家奉养高堂。不久,父亲亡故,他仍居家为父守孝。

射洪县令段简贪贿无艺,借故向陈家索要钱财,家人无奈,给其送去了二十万缗。段犹不满足,设辞将陈子昂捕入大牢。在狱中,陈子昂屡遭凌辱,身心俱疲,扶杖难起。他为自己算了一卦,竟是大凶。他彻底绝望了,仰头大呼:“天命不佑,吾殆死矣!”于是遂绝,年仅四十二岁。

消息传出,人们无不惊诧,文人士子纷纷执言,为其鸣不平、讨公道,结果皆如泥牛入海,杳无回声。对此,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段简再贪婪凶残,终究只是个区区县令,而陈子昂虽然丁忧居家,但毕竟还是未解职的朝廷官员。一个七品芝麻官,竟敢设局迫害京官,是谁给了他这个胆?冤案的主谋究竟是谁?

唐人沈亚之在他的《上九江郑使君书》中,为我们揭开了这个历史谜团。他说:“乔(知之)死于谗,陈(子昂)死于枉,皆由武三思嫉怒于一时之情,致力克害……阴令桑梓之宰损辱之,皆死于非命。”武三思是武则天的侄子,官至尚书,封梁王。他与陈子昂似乎并无直接交锋,他之所以处心积虑害死陈子昂,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武氏集团的重要人物,要为维护其专制统治铲除一切障碍。

登高一呼 为天下先

“唐兴,诗人承陈、隋风流,浮靡相矜。”(《新唐书》)对此,名臣魏征看得更为深切,他在《群书治要序》中批评:“竞采浮艳之词,争驰迂诞之说,骋末学之博闻,饰雕虫之小技,流宕忘返,殊途同致。”这种声音引起了诗坛共鸣,从唐初“四杰”王绩、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起,开始自觉扭转这种“骨气都尽、刚健不闻”的“积年绮碎”。但因六朝积习甚久,实在难“一朝齐廓”。

真正登高一呼,革除旧弊,开一代诗风的,当属陈子昂。

《修竹篇·序》是陈子昂力主诗风改革的宣言书。他指出:“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咏叹。思古人,常恐逦逶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他的最大心愿是:“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

不难看出,陈子昂耿耿于怀的,是只图形式优胜,而无实质内容的浮艳文风;欣赏追求的,是“风雅兴寄”“汉魏风骨”。何谓“兴寄”“风骨”?他认为,文章应合时而著,有的放矢,有感而发,且要“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

陈子昂独立潮头,敢为人先,受到诸多文学大家的首肯与推崇。“诗圣”杜甫称赞他:“有才继骚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扬马后,名与日月悬。”“文宗”韩愈盛誉其:“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讽喻诗”大家白居易则竖起大拇指,连连点赞:“杜甫陈子昂,才名括天地。”

世上最客观公道的,莫过于历史;人间最宝贵的温暖,莫过于真情。陈伯玉如若再世,听到正音铿锵,看到贤达辈出,恐怕再也不会独立寒秋,慨叹“后无来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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