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八十的老儿,也想娘家。”峪口村(现在的稷山县张开东村)这个老称谓,尽管随着时代变化,已悄然消逝,但这称谓连着故乡的一草一木,每每忆起,亲情乡情交织,似一股清流浸润心田。
打我记事去舅厦时,常听妗子和姨姨们除了对母亲称呼姐妹外,还有一个特别的称呼:“峪口的!”(土话“you ku的”),我刚听到这叫唤时,还有些不解。
那时候,没什么交通工具,逢年过节和母亲去舅厦家,常拿着裹着馒头和角子馍的包袱,在一条荒芜又狭窄的小路上行走。然而回旋在脑海里好奇的“you ku”,促使我飞快地颠着小碎步,向母亲刨根问底,求知的那股劲儿,“抚平”了小路的曲折坎坷。
原来母亲的特别称呼,是那年代一种传统的尊称,后来听婶子们相互间也习惯性地不直呼其名而喊地方名。再后来,随着老一辈人的逐渐离去,这种称呼也就销声匿迹了。为什么称峪口村为“you ku”呢?缘由是:此地位于黄华峪出口处的偏东侧,尽管和黄华峪相隔约4公里,但仍是紧挨着黄华峪口的第一个村庄,因而得名,至于老土话“you ku”,或是一方文化博大精深,或是一方水土固有的本色。
峪口村,北依吕梁,南接汾河,有天然的黄华峪水穿插点缀,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距黄华峪不远,中间隔着东西分岔的两条又宽又长的水涧,峪口村位于两条涧分岔间的偏东处,水涧里布满大小不一的青石,两条涧交替或同时流淌着一股厚重的土黄色水流,像一条飘飘然的黄金水带,承载着本村和下游村庄灌溉浇田的“特殊”使命。
涧水昼夜不停地流淌,流进村庄,水由浊转清,此时,三三两两的媳妇们挎着装满衣服的荆条篮子,带上皂角、棒槌,像一群叽叽喳喳的花仙子,往涧边款款而去,有节奏地搓洗衣服。清澈的涧水波光粼粼,映出她们忽高忽低、忽斜忽正的倒影,时聚时离,各种趣事挂在嘴边,说笑声、棒槌声、水流声,声声悦耳,哗哗啦啦地连成一串,越过翠绿的田野向远方飘去,身后石头上晾晒着各色各样的衣服,像一群忽闪着翅膀随时待飞的蝴蝶,令俊鸟驻足,随和风吹拂,任阳光普照。这分明是一幅山村秀丽风光的美图画。
峪口村地理位置优美,峪口村人更是勤劳善良、忠厚地道。有人会说,这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绝不是!就拿源源不断的涧水来说,蕴藏几多故事,交织几多乡情。
每遇盛夏雨季,连绵不断的雨水、四面八方的滚坡水齐涌涧底,水满则溢,形成浑浑浊浊的洪水跨越黄华峪水库大坝,像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奔腾而下。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口,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治水委员会都会立刻通知村民们速到田间地头引洪浇灌庄稼,而峪口村的村民总是先别人后自己。常见父亲穿着母亲做的“使水鞋”,头戴泛黄的麦秸秆草帽,肩扛一把明光锃亮的铁锨匆匆忙忙走进雨雾中,过了一会儿又和邻舍的叔叔伯伯们从田间地头折回十字路口如伞的槐荫下。他们边咂巴着旱烟锅子,边说着:“不急,咱离水源近,等他们浇得松劲了,咱再浇!”可是,再次出去浇地时,那水已被分流得稀稀疏疏,所剩无几,只能用水库需要掏费的水浇地了。
在峪口村的童年时光虽“土里土气”,却趣味无穷。听大人们说,山fu(即洪水)浇一水顶三水,山fu里有丰富肥沃的有机资源,不仅促进秋庄稼茁壮成长、丰产丰收,对秋后的种麦墒情和来年的麦子收成大有保障。山fu浇过的庄稼地,经太阳暴晒后过上几天,满地皮凝成大大小小翘起的“浇泥碗”,这“浇泥碗”据说还能食用。
于是,伙伴们头顶烈日,猫着小腰,圪蹴在庄稼地里,捡吃浇泥,厚浇泥耐啃还有“油”性,直啃得我们个个成了花猫脸。我们还会在地里捉金盘牛、逮蜻蜓,玩得很尽兴。说实话,那浇泥块真不好吃,可那时候,孩子们的零食实在太少了,能玩的尽玩,不能吃的胡吃,也别有“野趣”。那携刻在记忆中的开心事、难忘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无时不在充盈着我们的人生。
望峪口,思潮涌,重提峪口旧事,如潺潺涧水,细流明澈。转眼几十年,曾经的峪口村,已焕然一新,楼房排排,绿树成荫,正以和美乡村的新姿态阔步锦程;曾经的峪口人,老去了一代再一代,念亲情,记乡情,顿觉暖意添胸,尽管白发染双鬓,无论时空多变换,我仍归心似箭。<br><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