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志学兄邀我前往万荣县东杜村他舅舅家。此行一为探望耄耋之年的妗子,二为讨教这个村的修志经验。这个坐落在峨嵋岭上的小村子,早在2005年就编写出版了自己的村志——《东杜村志》,且他舅舅马天文是主编,妗子吴永珍是主要撰稿人。
车到巷口后,一座新建的仿古式大门映入眼帘,门楣上嵌着“唯善为宝”的石牌匾;推门而进,照壁上镌刻着著名书法家徐文达给他舅舅马天文(笔名马力,运城文化名人,7年前去世)草书的刘禹锡的《陋室铭》;左转即是大院,内有花草树木、廊道和亭子,俨然一座小花园。
吴永珍老人满面笑容地站在院内迎接我们。一见面,志学兄将我“隆重”地介绍给妗子,并说我俩与妗子一样都曾当过民办教师,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也顺口叫了一声“妗子”,大家开心地笑了。寒暄之后,妗子很有兴致地介绍起被她破解的古老织布工艺,还将她亲手织成的蕴含“春夏秋冬”“四季平安”之意的两块手帕赠给了我们,颇具纪念意义。
话题转入修志,因我姓“淮”,志学兄首先代我向妗子提问:《东杜村志》里载有“淮家圪塔”的地名,这里是否住过淮姓人?妗子稍作沉思,便将村里的姓氏一一数来,并说在明朝初年的一场剿杀后,东杜村就剩康、杜、郭三户人家了,也就是世代传言的“康一户、杜一窝、郭家住在东北角”。之后,虽增加了不少姓氏,但无淮姓人家。在此之前,村里有无“淮”姓人家居住,找不到相关资料和民间传说,但也不能否定,只能将“淮家圪塔”这个地名留存下来。为何这样?她说,编写志书要以事实和史料作依据,如实记载,不能臆想和虚构,要对历史和后人负责,这是原则。
接着,我又提到一个人的名字,也就是《东杜村志》第十八章“参军服兵役”名单里的吴丕涛(1959年的兵),并说他是我们集团下属省建五公司原党委副书记,和我住同一栋楼里。妗子立马接话:“我们十分熟悉,他是我们村的孝子,媳妇也非常贤惠,两口子早就将年迈的老父亲接在身边,一直伺候到老,享年百岁。”我拿出手机,拨打了吴丕涛老人的电话,想让他和妗子说两句。岂料电话一通,他说他就在村里,前一天刚回来,并说马上过来看我们。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很快见面,彼此问候,十分开心,留下了珍贵的合影。
我们继续边聊边看。志学兄告诉我,这院子原来破旧,现在这些都是舅舅过世后妗子亲自设计并主持改造的。吴永珍老人今年86岁了,是个文化人,数、理、化特别好,但由于种种原因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不得不回家务农。20世纪60年代末,她先后被当地学校聘为代课教师和村民办教师,后转为公办教师,在皇甫公社多个学校任教,因教学成绩突出,多次被评优秀教师。
东杜村是一个崇尚文化的小山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每年春节前,村里都要排练家戏,还有歌舞、快板、相声等。吴永珍老人多才多艺,村中的文艺活动总有她的身影。她思想进步,爱党、爱国、爱家乡,退休后不肯闲歇,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到处收集当地的民谣,走遍了万荣县的各个村庄。后来,她又到其他县(市、区)采访收集,最后独自编写出版了《万荣民谣》《河东民谣》两本书。
吴永珍老人心灵手巧,纺织、裁剪、织毛衣无所不会,且非常出色。她心地善良,济困帮贫,热爱公益,在家中办起了图书馆、织布坊……她家北房的中堂两面墙皆是书柜,左右各摆放着一台织布机。她退休20多年了,总在做着有益于社会和谐的事情,且言传身教,把子女们都培养成才,在各自岗位上为社会作贡献。
吴永珍老人带领我们参观了她的家庭图书馆和织布坊后,特意赠送了她所编的第二本书《河东民谣》和一本可供参考的村志。她还打开院子西南角的后门,引导我们参观了她所收集的各种农具和生活用具,这里俨然一个小型农事民俗博物馆。
看着看着,我不禁为她退而不休、记录时代、留住历史、承前启后的奉献精神所折服。这不就是我们应该崇敬的传统民俗文化的挖掘、保护和传承人吗?这些老物件不就是编写村志可资借鉴、很受启发的好材料吗?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分别时,我和志学兄诚邀妗子一起去饭店,但她决意不去,说年纪大了。我们只好送上安慰和祝福,与她依依惜别。
随后,志学兄特意陪我上了趟万荣境内的风景名胜——孤峰山,俗称孤山。从远处看,这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就在这一片黄土地上突兀而起,傲然挺立,供人们登高望远,开阔心境,休闲健身。志学兄说,他50年前曾上山种植柏树和松树,挖过不知多少鱼鳞坑。现在,这些树都已长大,并像绿毯一样覆盖全山,荫庇后人,无论春夏秋冬,一派郁郁葱葱。
返程的车上,我仍思绪难宁,还在回味上午那短暂而愉快的见面情景。妗子吴永珍那略瘦削却坚毅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愈发美好、高大,就像这孤峰山一样,伟岸挺拔,自立自强,不求索取,不图回报!
淮万年/文<br>人物类型 : 文化学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