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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捉蝉岁月_散文_马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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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16 10:31:39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我的捉蝉岁月_散文_马文科
我所说的蝉是蝉蛹,是知了即将羽化前的幼虫,按家乡人的土话念shan、也有的人叫shan娃的。小时候在夏天经常吃,现在却稀缺的几乎成了一般人吃不起的奢侈美食,那名字也跟着金贵了起来,叫金蝉,夏天的夜市里不时有它的身影,好吃但价格奇贵,吃的人不多,吃客偶尔小心翼翼的点一份,店家也小心翼翼的按数目往炒锅里放,仿佛多一两个就亏了大本,待到黄灿灿、香喷喷的金蝉一上桌,很快被吃客吃得精光,人正吃在兴头上就没了,于是就开始抱怨店家的抠门,抱怨自己的银子不多,总之,要想过够这个嘴瘾,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相比之下,我们这一代人是幸运的,那时候的夏天里吃蝉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想吃,晚上出去找一圈,用不了多久就是一顿“金蝉宴”。

刚开始抓蝉的时候大约是在七八岁,天刚擦黑我就出了巷子往南走,现在的俊华家门前原来是一大片桐树园,里面满是一棵棵合抱粗的大桐树,也许蝉最喜欢呆在桐树周围的地下世界,所以只要天一黑总有许多蝉儿出洞后纷纷顺着树干往上爬,捉蝉的人轻而易举就能收获许多,这里也就成了全村里大人小孩捉蝉的首选地,因而每到夜幕降临,桐树园里人影憧憧,有人带着手电桶,其光如星光点点,闪闪灭灭,我和许多伙伴却从来没有带过,电池挺贵怕费电。

捉蝉的人瞪着眼在粗壮的树干周围边走边看,借着微弱的暮光可以看到一只只蝉儿趴在树干上慢慢的往上爬,我们就赶紧抓进自己撩起来的衣襟里,遇到爬高的,半天够不着,只好看着它就这么从眼前溜走,非常扫兴,看完了一棵树立即走向下一棵······偌大的桐树园,许多人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哪棵树都会被人寻了好几次,但每次总会有收获,毕竟蝉出洞也是有早有晚,它们的幸运与遭殃全凭自己的运气,出的巧,上树的时候正好没有人,有人来时它已经爬的老高,让人望“蝉”兴叹,出的不巧刚出来就被抓了,或者紧爬慢爬好不容易上高了却遇上一个高个子,胳膊一伸腿一蹦刚好把它收入囊中,就因为慢了一点点而未能逃过生死劫。

什么地方有蝉没蝉,蝉多蝉少,我们一眼便知,蝉从土里出,每钻出一个来都会留下一个弹孔般的窟窿眼,出的次数多了,地上的窟窿眼也就一天比一天多,也就意味着这里的蝉越多,大窟窿就是蝉已经出去了所以没有蝉,小窟窿眼,特别是很蓬松脆弱、蠢蠢欲动的小窟窿眼,十有八九是它正在往出钻、正在洞口瞭望。蝉出土的时候不喜欢光,总是在天快黑时从地下往上挖土出洞的(也不知它在下面是怎么估摸天时的),在阴雨天,即使白天它也会破土而出,我们就就在树荫下满地寻找小窟窿眼,一经发现,小伙伴们高兴的一叫唤,就都围在一起立即屏息敛气,唯恐惊动了正往出钻的它,静静等待它的出来,有的蝉傻呼呼的啥也不管径直往出走,小伙伴们正好一抓在手;有的还有点警觉,呆在洞口一动不动,小伙伴就用一根手指轻轻拽它一条腿就提了上来;有的蝉就很狡猾了,到了洞口或是出到半道上感觉不对立即往回缩,伙伴们就赶紧把手指头伸进去抠,一边自言自语着:我让你钻,让你钻,我就不信抠不出来你······实在抠不出来,就用水往洞里灌,可怜的蝉就这么被逼了出来,这一招叫“灌shan”,是小伙伴们屡试不爽的绝招,当然也有宁可憋死也不出来的,小伙伴有的来时就带着铁锹,咔嚓一声剜下去,蝉终于无处可逃了。

小伙伴白天在一起玩得再好,晚上捉蝉时关系再好也要单独行动,因为这关系到自己的肚皮了,孩子们都以最快的速度,最锐利的眼神往前搜索穿行,记得有一回我抓的特别多,我用自己的背心撩得满满的,甚至都有好几个挤的掉了出来,正美滋滋的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脚下被石块一绊,我一个趔趄向前跌了个嘴啃泥,这下那一包蝉到处乱窜,我赶紧爬起来就找,蝉儿也很聪明,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很快钻入草丛逃了活命,我在朦胧的夜色中从地上胡乱抓了几个腿慢的,悻悻的回家而去。

那时候村里捉蝉的好地方有三个:桐树园、老榆树路,还有通向108国道、两旁全是钻天杨树的村南路,这三个地方每到盛夏的夜晚,村里的孩子都齐刷刷的奔走在这里,来捕获这种大自然赐予的天然食材,做成美餐来为自己的肚皮解馋。
蝉捉回来了,要么立即动手做熟,要么就要泡在水里,不然等不到天亮就会脱壳变老,口味大打折扣,我记得有一回捉蝉回来,父母都睡觉了,我就把蝉全部用脸盆倒扣着过了一夜,早上起来一看全部长出了翅膀,母亲说不能吃了,然后折了翅膀扔到院里喂了鸡,公鸡母鸡看着这些在地上陀螺般起舞的家伙半天不敢下嘴,有几只公鸡大胆一啄转身就走,身后立即有几只母鸡穷追不舍,公鸡嘴里衔着蝉到处乱窜,几只母鸡撒开双脚进行围追堵截,我坐在阶台上看起来觉得也挺有意思。
那时候蝉的吃法不外乎火烤、水煮、油炸,我家的情况差,母亲从来不舍得用油,用火烤的时候最多,母亲用手抓一把蝉放进灶口,不多时浓浓的烤肉香味就飘了出来,她烤上一碗端在桌上,我把头、尾一掐,专吃身上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肉丝,有时也羡慕别人家油炸的,用自己的和别人交换,不论哪一种吃法,那种香味永远也忘不了。

俗话说:麦熟一晌,蝉老一时,那时候树多,蝉也就多,被人抓走的多,没抓走的也不少,没有抓走的蝉都在树上留下了它退下来的空壳,中医上叫“蝉蜕”、“蝉衣”,“金蝉脱壳”这个成语我们不用学都知道,据说它的空壳是清热祛风的一味良药,乡里年年都有人收购,我和我的哥哥姐姐都曾经多次寻找空壳,积攒下来卖了钱,可以用作家里的油盐酱醋,也可以就是一个孩子半年的学费。

后来,村里有了电视机,夏天的晚上捉蝉的孩子就少了,随着小伙伴们年龄的长大,纷纷外出读书、学艺,捉蝉已经不再是我们做的事了,再后来,村里人富裕了,拆掉旧房盖新房的多了,院子里、家门口的大树成了碍手碍脚的多余之物,人们干脆就挖了它,铺成砖或者用水泥石子硬化了,土院子也就少了;桐树园的地盘挨着村子太近,也就不可避免的成了村庄拓展的宅基地,很快就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了,榆树路、村南路几经拓展,一排排钻天杨和老榆树等作为集体资产卖了,走进千家万户成为为人所用的椽檩家具。村里少数的几家有树有土院子或无人居住的老屋成了孩子们捉蝉的香饽饽,有时孩子们还因为先来后到发生口角,没过几年这些老院子也变成了新的。

最后一年捉蝉,是在我结婚有了孩子以后,孩子不知在哪里看到了有人吃蝉,哭着要吃,我想起老院的东墙根有一高一矮两棵桑树,夏天的树下也总有几个蝉窟窿,只是那时从来没有在家捉过,那次我想到了想到了这里,去了两三夜,偶尔能够弄到一两只,我高兴的如获至宝,放到蜂窝煤炉子上一烤,孩子吃的很香,我看的又高兴有眼馋,同时为他感到可怜。后来老院子重新盖了,桑树也没能留下,从此再也没有捉过蝉,蝉肉的香味仿佛从人间消失了,深深地印在了记忆中。


去年夏天,很久没有听到的蝉鸣突然在耳边响起,很短暂很文弱,再听,没有了,我不由想起过去那令人呱噪而有力的蝉鸣,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夏天符号,现在已经变得陌生了,物以稀为贵,现在的蝉由人间的常客变成了稀客后身价倍增,由曾经人人可以吃到的寻常美味变成了夜市酒廊里的高价菜。
同时也很庆幸,我们那代人有过树林子捉蝉、不用花钱而把它吃的满嘴生香经历,这种接受大自然的慷慨赠与的特殊色彩的童年体味,再也没有人能够感受到了。

作者:马文科,1977年生,九十年代毕业于某职业学校,现从事化工原料销售,谋生之余喜欢阅读,偶有小作出手,不求名与利,只为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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