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斗地挖大渠_散文_王子硕

我们插队的海子湾村，是右玉县学大寨的先进典型，是右玉县的十面红旗之一，没有一些惊天动地的先进事迹是说不过去的。所以我们村的党支部决定在东面的山梁上挖一条大渠，把苍头河的河水引过来，不是为了灌溉，而是为了造地。

苍头河是一条很奇怪的河，都说是大河向东流，它却是偏偏向西流。流到邻村的沙梁子时，河床的水位比较高，挖一条大渠从沙梁子把河水引过来，利用河水的力量把大渠两边的泥土冲刷下来，然后把泥土裹挟到山下的海滩沉淀造田。读到这里，读者会问：“右玉县是一个内陆地区，哪里有海呀？”我刚到海子湾村的时候，也产生过这个疑问，但是经过调查，才知道当地人把教科书上的“湿地”称为“海子”。放大范围来看，北京的中南海也不是通常意义的海，叫了这么多年的中南海，谁又提出异议呢？所以我们还是尊重当地人的习惯，就把它叫做海子湾村吧！海子湾村开挖的这条大渠，是我插队期间参加过的一个大工程。这条大渠有多大呢？渠的底部宽两米，到了顶部的宽就有六米多了。渠长一千多米，渠深则有三米多。渠的长和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深，三米多深，有两个人那么高，谁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把挖出的土扔到大渠外面呢？海子湾村力气最大的龙生子，一米八的高个子，头大脖子粗，腿像大象，胳膊如椽，他也没办法扔到三米高。于是就开辟了两个战场。先在两米高的地方铲出一个台阶，渠底的壮劳力把土扔到台阶上，站在台阶上的弱劳力再把台阶上的土二次转移到大渠外面。插队知青里面，申彥龙 叶敦礼 杨利民 夏振生已经锻炼成为绝对的壮劳力，他们一律站在大渠的底部。我那时的身体发育很快，刚进村和刘秋霞比高低，比刘秋霞稍微高一点儿，大概一米六左右。挖大渠的时候，我的身高已经一米七五左右了。刚进村时，我干一天农活只能挣0.6个工分，挖大渠的时候，我已经能挣到0.95个工分了。所以，作为一个相对的壮劳力，我也站在渠底的第一线。站在台阶上的二线人员，大部分是女劳力，插队知青中的女同学们进步也很大，柳益顺、郝彩香、侯晓华、王秀兰、徐惠春、叶敦惠她们已经成为绝对主力。蒋志英同学不仅是女劳力中的战斗员，而且还是整个工地的宣传员。蒋志英手提一个小喇叭，走到哪里鼓动宣传到哪里，如果超额完成了当天的任务，蒋志英同学会给大家唱几首悦耳动听的歌曲作为奖励。后来蒋志英同学成为右玉县广播站的播音员，再后来又成为大同市著名的主任级播音员，她的播音员之路是从海子湾村开始的。

挖大渠的工程很大，因为没有任何机械，全凭铁镐和铁锹，所以我们都感到很累。海子湾村的大队干部也很体恤我们这些年轻人，每逢县城和公社放映电影的时候，贺存元队长就会让我们提前收工，吃过晚饭去看电影。县城离我们村十五里路，公社离我们村五六里路，每次看电影，都会让我们这些年轻人特别兴奋。大姑娘小伙子走一路说笑一路，情窦初开的季节，卿卿我我的小动作也在暗流涌动。小伙子把手插在裤兜里面看电影，会突然感到又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插了进来，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心仪的姑娘。于是两只手就紧紧地握在一起，越握越紧，直到两只手都握出汗来。大姑娘们挤在一堆儿看电影，突然会有闺蜜用胳膊肘碰她一下，原来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正盯着她看，盯得那个痴迷呀！羞得她低下头不敢抬起来。她的害羞鼓起了那个小伙子的勇气，小伙子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把炒熟的葵花籽，她如果接了过来，那个小伙子就会进一步邀请她私聊。假如她的闺蜜再用胳膊肘捅她一下，她就会很“不情愿”地跟着帅小伙子去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去县城看电影要趟过马营河，去公社看电影要趟过苍头河，每次来到河边，小伙子们就会大献殷勤，他们蹲在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要把姑娘背过河去。姑娘要是心甘情愿，就会紧紧地搂着小伙子的脖子，然后把富有弹性的胸脯紧紧地压在小伙子们那宽厚的脊梁上面。姑娘们要是不太愿意，一般也不会太不给面子，她们会让那个小伙子背着过河，但是脖子搂得不会太紧，胸脯也会保持一些距离。不管女方愿意不愿意，小伙子们都会尽职尽责，绝不会让姑娘们掉进河里面，他们会紧紧搂住姑娘们的双腿，脚下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前进。当然，也有两个人同时掉进河里面的情况偶尔出现，这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太亲密了，或者是这两个人的关系太糟糕了。不论什么情况，看过电影的第二天，小伙子们和大姑娘们的干劲特别大，干活的效率特别的高。

经过一冬一春的艰苦奋斗，海子湾村的大渠终于完工了，滚滚波涛裹挟着泥土流到海子滩，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人工造出了几十亩平坦的农田。在这些农田里面种上了玉米，黄的是“金皇后”，白的是“白马牙”。粮食是增产了一些，但是破坏了原始的生态环境。以前的海子滩，经常有大雁野鸭停留觅食，人工造田之后，这些候鸟再也看不到了。当然，那个时候的我们也没有环保意识，自己的肚子还填不饱，哪顾上大雁和野鸭们的肚子呢？现在的城市周边，出现了许多湿地公园，跟海子湾村的滩地差不多，但这又过去了多少年呀？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