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炒祺 散文 邓育秦

“二月五，炒黄土，家家锅里蹦豆豆。”记忆里，不出正月，母亲就带着我扛着镢锨，提着竹筐，去后坡的高崖上去刨黄土，抬回家后把筐里的土倒在院子里，用石杵捣碎，再用筛子把细土筛出来。

要炒豆子了，我往灶膛添柴烧火，铁锅烧热了，母亲把筛好的黄土倒进去，不停地翻搅。烧着烧着，锅里的黄土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母亲把用盐水泡好的黄豆倒进锅里，在锅铲的翻腾下，锅里的豆子争先恐后地蹦跳着，七嘴八舌地喧哗着，似乎在讲述着春天的故事。炒黄豆晾凉后，放一粒在嘴里，“咯嘣”一声脆响，感觉真爽。“吃了炒黄豆，吃穿不用愁”也成了人们相互传颂的民谚。

另一种美味就是祺子豆，看起来很像麻将里的骰子，它的做法也很传统，把掺着食盐、鸡蛋、花椒叶子、芝麻的面粉和好发酵后，擀成薄锅盔形状，折叠起来切成细条，再把细条切成像骰子一样大小均匀的祺子疙瘩，倒进锅里翻炒，那些小面块在黄土里不断地膨胀着蹦跶着，颜色很快由白变黄直到焦黄，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蔓延在整个院子里，微微的春风里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土香和丝丝面粉的清香味。开始出锅，把炒熟的祺子豆倒进铁筛里，筛出余土，再用干抹布将附在祺子豆上的黄土擦净。我围着锅台，流着口水，顾不上拍打衣服上的土屑，抓一把祺子豆吃进嘴里，脆生生、钢嘣嘣，越嚼越香，回味悠长，满村满巷都飘荡着土炒祺的香味。

最有趣的是母亲做的菱形黍面炒祺，它比祺子豆要薄要大，怕高温，容易糊，往往放在最后来炒。它们像小鱼儿一样跳进土里，不一会儿工夫，像变魔术似的挺着个大肚子出锅了。咬去一个角，对着大肚子一吹，便会发出清脆的哨声，趣味满满。

那时我们的零食不多，开学后，会有段闹馋虫的日子，祺子豆就唱起了主角。上学之前揣得衣服口袋鼓鼓的，一路走一路吃，发出清脆的声音。土炒祺还是炫耀的资本、友情的信物，每到课间，小朋友们都拿出自家做的祺子豆互换着、逗哏着、嬉戏着，像过年一样热闹。

土炒祺，吃的就是它的“土”气，是这些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的土炒祺叩开了春天的大门，引领我们走进一年四季。每每有亲人外出，儿孙远游，家中父母长辈都要给炒制一袋带上，它干脆香浓、爽口开胃、便于携带、不易变质，又不耽搁行程，还能防止游子在他乡水土不服，以解乡愁。

如今，炒黄豆、祺子豆作为一种商品常年在超市里售卖，虽然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到，但绝对看不到“咕嘟咕嘟”冒泡泡，听不见“噼噼啪啪”的声响，闻不到裹着黄土气息的麦香味，买不到炒制过程中的那份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