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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干哥孔蒙 短篇小说 永济瓦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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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4-2-27 11:4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干哥孔蒙  短篇小说  永济瓦砾

干哥本名:孔蒙。祖籍是洛南县人。他的父亲早年得病去世,为了生存,母亲带上他们兄弟三人来到我们村,和一个叫五七的老人搭伙过日子。

那一年,我刚结过婚,母亲在我们村子南边的旧打麦场,为我申请了一块场地,准备给我建新房。

建新房的砖瓦,木料,水泥等等一切原材料都已准备妥当,就剩下一个关键环节,寻找建房的匠人。

我们的村子不算大,可论起建房的匠人也有六七个。我们村距离县城比较近,六七个匠人那会儿大都去县城承包了工程。剩下的只有南巷的张金斗和北巷里的孔蒙哥。

晚上,我和母亲盘算来盘算去,在两个匠人中选择合适的人选。母亲说,南巷的张金斗虽然盖了一辈子的房子,年过五旬了,手艺好,活做的细,就是脾气歹。不好伺候。北巷的干哥,虽然
年纪轻,可是移居到我们村,属于他亲手盖的房子寥寥无几。母亲左右为难,我看在干哥和我家都属于外地人的份上(我老家是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决定将我家建新房的任务交给干哥干。

没有想到一个月下来,新房如期完成。房子盖的很漂亮。最关键的是开出的工钱也不多。

在我们村,建一座新房工钱大约500元。可是,那天晚上结账时,母亲拿出一沓钱,递给干哥。干哥坐在马扎上,一张一张的清点着。点完后,他又从那沓钱中,数出两张(一张面值50元)交
给母亲。

母亲瞪起眼睛不解的问:“怎么着回事”?干哥说:“好我的大娘咧,你给这么多干啥,400就够了”。

母亲两手推挡着不接,干哥执意要给。一个要给,一个不接。我在一边,说了句话。我说:孔蒙哥你就收下吧,今后我家有活还要烦你干。

母亲和我将干哥送出家门时,干哥还一直不好意思说着一句很客气的话:“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后来村子里但凡有个红白之事,我们两就会不约而同的凑在一起猜拳行令。久而久之,我一旦和他照了面,不叫哥不说话。他也无论在人多广众时,还是单独和我见面时,习惯性地叫我兄
弟。

再后来,逢年过节,我们开始来往走动。成了真正的哥弟俩。







一九八七年夏天。一天,有人告诉我说干哥在县城开公司了。这人是同村好友张平。

那天,晚霞把西天映成了玫瑰红。我下班在村口大柳树下遇到张平,他站在柳树下,一只手把叼在嘴上的烟卷拿下,张开两槽黑牙齿的大嘴巴给我透露了这个消息。

可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因为我知道干哥是个勤劳的人。地里的庄稼收入不菲,另外他还有一把建房的好手艺。一不愁吃,二不愁穿,生活过的很优渥,何必改弦更辙去陌生领域去闯
荡?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由于我们的特殊关系,对张平所说的话对于否;我还是要落实的。

第二天清早,太阳把万道金光洒向大地,城区鳞次栉比的楼宇犹如涂上一层金粉,街道里弥漫着树木和花草散发出的清香。一上班,签完到,我怀着疑惑的心情走出机关,按照张平告诉的地
址,按图索骥找到了他的公司。

公司在县城中医院对面。是一个白墙黛瓦的二层小白楼。二楼的阳台上竖立着一块用红笔书写的:“信息服务部”广告牌(这个广告牌是原先一家个体经营着遗留下来的)。临街的正门关闭着。
进出要走面向西侧的小门。

这是城区一家私人的住宅。一楼属于干哥的公司租用,二楼是一个美容院。

我走进一楼的楼洞。发现两边办公室的门楣上都悬挂着精致的标识牌:总经理、副经理、业务科、销售科、会计科等等。每个科室的房门都虚掩着,从里面往外洇散出一股粉刷墙壁的灰浆和
油漆味。看来是刚搬进不久。

透过门缝往里看,每个房间并没有一个人。我欲退出时,突然从楼道的拐角闪出一个人来。他脚轻的像猫步一样的轻柔,没有一点声响,吓得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人上身穿着圆领短袖对襟衫,裤子是当时最时髦的黑色灯笼裤,脚蹬一双黑色圆口老北京布鞋。从这身打扮看,很酷,有点像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

尽管他换了身装扮,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我说:孔蒙哥,你怎么不种地了,跑城里挣大钱了?他笑着说:种庄稼太辛苦了,我要当老板。

进入他的办公室。桌子上放着几瓶双沟酒,和两盘残留的菜。一盘是油炸花生米,一盘是土豆炒肉丝。

没等我问,他说刚才他们几个喝了一会儿小酒,这会儿他们出去联系业务去了。我问,他们是谁?他告诉我。小兵和小苗。

我知干哥是个酒鬼,看在兄弟的份上我还是提醒他,不要过度贪酒,还是要将心思放在公司的业务上。酒不是不能喝,关键是看在什么时候喝。

他是个有头脑的人,能听出我话里的弦外音。他点了点头,我以为他会认可我的忠告,没想到他却说:酒和咱们无仇,喝酒是喝酒,干事业是干事业,一码归一码。

攀谈中,他告诉我,公司刚成立,一切得从零开始。说完话,他还借用了一句名言,说,咱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他吩咐我一件事,让我帮他找一些关于企业管理方面规章制度。

我说你找那个干啥?他说一是要给每个科室房间墙壁上悬挂,二是要和大家学习。不干则罢,要干就要按照正规化来运作。

听完他的话,我由不得好笑起来(他说是大家其实只有他们三个人)。

我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主营业务是什么,建制度可是要有针对性的。

他说:别管干什么,你先弄个条条杠杠挂在墙上,起码外人看了像那么一回事。

我知道他性格执拗,只好答应。

我趁机追问一句:你们主要做什么生意?

他一只手在下巴上捏了捏说:遇到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几天后,当我再次去他公司时,看到公司每个科室墙壁上都已悬挂出我为他提供的有关管理制度,只不过将信用社的名称改成鸿运有限责任公司。







一天,小兵和小苗来机关找我。说是想贷款。我说我没那个权限。我只是一个刀笔吏。小兵递我一支烟,从口袋掏出打火机,为我点上。他说:我们经理说有生意要做,手紧,先让你帮贷几
个子,等我们生意做成,立即归还贷款。

什么生意?我问。小苗说;茶叶,电光纸,电缆线什么的。

担心我以为他们说谎,改口说:不信去公司面见孔经理。

我和他们俩小坐,借机询问他们开公司的起因。

原来干哥是受到我们村张思孝的外甥,岳龙的影响。

提起岳龙我当然很清楚。岳龙家在距离我们村以北20里的辛庄村。岳龙的母亲是我们村张思孝的妹妹。小时候岳龙逢年过节来看望他舅,我与他时有碰面,也寒暄几句。后来知道他在城里做
生意,而且做大。有几桩生意我亲眼目睹。一次是摩托生意。他从南方厂家弄回一车摩托,不知何种原因,将摩托车存放在张思孝大儿子家中。大约有50多辆,个个装在木箱,摞在门房里。
把房子快要撑破。剩余几辆放在院中的屋檐下。我和思孝大儿子住一条巷道,去他家借农具时偶见过。还有两次。一次,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车毛线,一次是一车豪华灯具。后来听还都未
换成银子,被对方告进法院。说是要给岳龙定罪。罪名:诈骗罪。听起来很怵人。又有人说,岳龙神通广大,

竟然把官司打赢了。

小兵和小苗告诉我说,孔蒙就是了解到岳龙做生意有三很:很大,很成功,很赚钱才动了心思开公司。







一天,同村李金锁告诉我说,孔蒙从外地搞回来一车罐头。 听了前半截话,我很高兴,以为孔蒙初战告捷了,没想到后半截话却说搞回来的罐头,被派出所没收了。

我报以好奇心,匆匆向派出所奔去。派出所的门前被人拥挤的水泄不通。远远看到有一辆大货车停放在那里。车后面用黄帆布罩的很严实。看不见里面装的东西。

走近,从车后的帆布缝隙里,却能够看到一箱箱整整齐齐的玻璃瓶罐头。

我在周围的人群中左顾右盼,没有找到孔蒙、小兵、小苗。

绕过拥挤的人群,进入派出所。派出所东边的小平房前,有几个人在门口站立着。我透过一间房的玻璃窗,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我将脸贴住玻璃窥视,里面有孔蒙、小兵、小苗他们
三个,另外还有几个派出所人员。他们三个人站立在墙角,几个穿警服的人在和他们说话。看起来像是在对他们三个进行审问。

孔蒙扭过头看到我,他用一只手做出一个让我去一边的动作。他们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被派出人员用什么器戒约束。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得以舒缓。我就暂时离开。

我从派出所出来,在路边遇到张平。我说:你怎么也来了,张平一脸严肃地说:我也是刚听到这个消息才赶过来。

我忧心忡忡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张平从口袋里掏出纸烟盒,把一支噙在嘴上,不慌不忙的说:

孔蒙他们通过熟人关系,从西安一个罐头厂弄回一车罐头的。

我说:为什么被关押在这里?

他说:他们是用一份假合同,把厂方销售科科长收买通,只支付百分之十的款,拉出一车货。按照合同,十天必须将全部款项支付清,超了时,人家科长三番五次找孔蒙索要,结果他和人家
玩起躲猫猫。活不见人,死不接电话。,厂方意识到被落入骗局。连夜从西安追来,去派出所报了案。

原本城区派出所要将他们送进监狱关押。人搬人,能搬走泰山。结果小兵的舅舅和所长关系不错,说了情,罚些款,才放人。

孔蒙回到他的公司。一天晚上我去见了他。

他独坐床上,依偎在床前一张桌畔。他低着头,默默的抿着茶。看到我进门,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无语。我看着他那副表情,也想不出一句安慰话,更不想讽刺和挖
苦他。

相互沉默了片刻,我提醒他说:做生意要讲究方式,要走正常渠道。我的话毕,他抬起头,两眼注视着我,那眼神不是认可和顺从的眼神,而是不服气不认输的神色。

我说,我的话难道说错了吗?他有点粗暴,然后看了我一眼语气有点缓和说,不是我们做错了,也不是我们违法违纪,辩解说,这是目前新形势下的一种新的商业运作方式。我看他不但没有
听进我的话,反倒像给我上政治课似的。

听他的话,我有点哭笑不得。起来走人。我想,看来干哥已经是一头石头狮子——滴水难进。







那一年,孔蒙的公司,像中了邪,除了那桩出师不利的罐头事件,还接连发生过几件不愉快的事。第一件是:遭遇狼帮。

一天上午。孔蒙和张平在公司房间闲谝。小兵和小苗那天不在场。

正当他们两人聊兴正浓,突然院子里响起一阵阵“哗哗哗”的流水声。冲击着他们的耳郭。他们还以为上天降雨。

门打开,原来是二楼站着一个红衣男。裸着肚腰,两手揣着鸡鸡,正在往楼下撒尿。尿液以抛物线形状往孔蒙的院子里砸。孔蒙和张平站在屋檐下,注视着那人。那人不仅没刹车,反而将水
管拧大,哗啦啦更放肆。张平问干哥,这人是哪里的,竟然这样?干哥说,上面明里说是美容院,其实是窑子(旧社会称青楼)。承包上面房子的是一个东北女人。那男的定是嫖客。

孔蒙接着说,这个店在上面真够烦人,整天嫖客来来往往不消说,关键到了晚上才讨厌。经常是睡到半夜时,上面就会传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声,太肉麻。

张平朝那人唤:喂,你是哪里的?怎么不讲公德啊?

那人黑着脸说:怎么了,老子撒泼尿还碍了你的事?

张平气顶脑门:你他妈的还有理了。和孔蒙上楼。那男的躺在床上,眯着眼。东北女老板娘看张平和干哥,感到没有好事,说:他喝了点酒。

张平说:喝了猫尿也不能往楼下撒尿。那男的从床上猛起身,借着酒劲,冲张平指手划脚,口出狂言:老子就尿了,你们想怎么样?张平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两拳。酒鬼见遇到狠人,哑了
口。躺在床上装醉。

一个礼拜后,以为事态就此平息,没成想到报复来得那么快。一天下午,我、孔蒙、小苗、还有我一个干弟,在公司踹小五(一种扑克牌的玩法)。日头下山时刻,我发动摩托回家。离开不
多时,从楼上下来四个陌生青年,每人手里提着刀。刀不是一般的刀,明晃晃,有二尺三寸多。门口守卫一个,只准进不许出。另外三个鱼贯而入。正好和干哥他们成比例,三对三。

进房后,不问长短,挥刀。每人身上挨了一刀。不是用刀韧。用刀背。

干哥吓得依着墙,浑身如筛糠,自己没有拧开关,裤裆怎么就湿了。小苗年轻气盛,欲反抗,被一个青年用板凳砸头。小苗本能的两手抱头,一支手的食指被板凳砸折。干弟说,他虽没反
抗,脸上挨了两巴掌。

我问干弟,你们咋不问来人,为何对你们动手?干弟说,那会儿都被吓懵了,嘴像沾了胶水。再说,人家只动手,没动口。出门时只扔下一句话:今后给老子乖乖的。

几天后,我发现小苗左手指裹着石膏,从左肩膀上绕下来一条白纱布将胳膊吊着。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谎称说,是自己骑摩托车栽了跟头。几天来,我感到此事有点很诡异。

事后听干弟说,那四个人是楼上老鸨从运城雇的狼帮。

第二件是:美女夜宿事件。

时值暮秋。一天傍晚,鸿运公司房里坐着孔蒙、小苗、小兵和我。

孔蒙说这一段总遇不顺心事,约我陪他喝酒。我看他一脸沮丧,像穷汉子遇年关一样难受。搜肠刮肚想找几句安慰的话。不成想顺嘴却说:弃我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
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举杯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我久站不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苦笑着说:你对了吧,哥心都像刀剜,你还有雅兴唱诗。

他吩咐小兵从街道买回几个下酒菜。几根火腿肠,一包油炸花生米,两包涪陵榨菜,三瓶双沟酒。

双沟酒产于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双沟镇。此酒可谓是物美价廉。酒瓶很特殊,造型是上阔下窄。上面用一层铝箔纸封口。打开后浓香扑鼻。

酒菜摆上桌,孔蒙先斟满一杯敬我喝,我说,都是亲兄弟何必客气。我反客为主,拿起酒杯给四个酒盅斟满,大家一起碰杯。

酒过三巡后,孔蒙将话引入正题。要我再帮他们贷几千元。说是准备出去跑业务急需。我追问:上次贷的三千元资金去向?他叹息了一下用筷子指着小兵和小苗说:你问他们。小兵和小苗反
应迅疾才说起他们两个去南方跑茶叶的业务。

原来,“罐头”生意失败后,有人给孔蒙提供了一项业务。从南方,准确的说就是去湖南联系茶叶生意。结果他们两个带上两千元现金,在当地登记了宾馆。

他们在街道上找到四五个茶叶加工厂,和厂方进行了磋商,结果都不能如愿。原因是他们想先支付百分之十的钱,说是等货到家,再支付剩余部分的钱。得到厂家拒绝。其实厂方也不愚蠢,
早就识破他们的行骗伎俩。他们的企图无法得逞,去张家界游玩了几天,将手里的钱挥霍一空,便打道回府。

听了干哥讲述了小兵和小苗南方之行,我对孔蒙说;怎么你们还是这样干。为什么不通过正规渠道和人家厂方好好做生意,你们总是一意孤行,怎么一直在错误的道路往前走?

孔蒙抬起头,一脸无奈的表情,他说:好我的老弟啊,我现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啊。贷的款还不了我急呀。

我说:再急也不能走歪门邪道啊。你假如不把我的话听进去,不端正经营方向今后将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干哥酒喝的有点多了,说话时舌头有点硬,都打不了弯,两眼有点发直。我说,不喝了。咱们睡觉吧。

这时候,大约快午夜12点,街道上各种大小车辆飞驰而过发出的呼啸声,人们赶集逛街高声嚷嚷声都基本平息。老五从街道匆忙赶来,说是找小兵有事, 和我们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老五和我们一个村的。他父亲过去在我们村一直担任副书记。老五四个哥哥都成家立业。老五其实也结过婚。后来不知道啥原因又离了。不知道后来做什么。

我问孔蒙:老五目前做啥?孔蒙和小苗几乎异口同声说:他在市红旗小学给教师员工做饭。我说:老五和我在一个队里,那几年一直不安分,他父母也拿他没办法。看起来现在一下子安分
了。

我们三个闲聊了一会儿,孔蒙说   天光不早了,睡觉。  

孔蒙和小苗在偏房睡,我单独在他俩隔壁一间简易房间睡。

匪夷所思的是,半夜,也不知道几点钟。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将我惊醒。

我没起床,躺着。侧耳倾听,发现头顶的玻璃窗发出“碰碰碰”的敲击声。睁眼看,透过窗上的玻璃,看到两个人的面孔。他们大声吼叫着:起来,开门,他妈的还愣什么!

我将房门打开,走出房间,这时候院子里,灯光下紧靠着墙壁站着一排人。显然他们是率先被唤出来的。老五、小兵、小苗、孔蒙。这时候,我意外发现在他们中间站着两个年轻女子。两个
女子看起来都不大,大约20来岁,黑发明眸,鼻梁小巧。虽然头顶的电灯有点昏黄,但透过灯光可以看到她们的脸颊很丰润,额头看起来那样光洁而亮堂。看到这情景,我懵了。用不着我多
想,三四个穿着警服的人将我们带进派出所。

派出所距离公司只有百米左右,我们跟着打头的一个民警,站成一排队形,向派出所走去。街道上那会儿冷冷静静,只有夜风卷着街道上的碎纸片和树叶打着旋儿争先恐后朝一边吹过。我在
队伍的后边,头脑乱哄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一步我们将面临着什么境况。

我们被带到东边的二楼办公室。一名民警对我们逐个做了询问笔录。让我们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然后重点将那两个陌生的女子带下楼。单独进行审问。

这时,一个高个子民警,从我们身边将小兵叫到他跟前。指着小兵气愤的说:你知道我是谁?小兵一脸茫然。没等小兵反应过来。民警突然抡起拳头,照着小兵面孔就是几个拳头猛击过去。
瞬间从小兵嘴角爬出两条蚯蚓。

我很清楚自己没干什么违心事,理直气壮说:你为什么要打人?

那个民警瞪着白眼看着我说,你就不知道今夜发生的什么事?我说我怎么知道。民警指着小兵说,你问问他?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民警说:他们两个每人和一个女的……我这才明白。我说:你们做为人民警察也不能动手打人?他说:他是我表妹的女婿,在外面背着我妹妹干着这些龌龊事,你说
我不揍他行吗?

天亮时,所长上楼让我和孔蒙、小苗三个走人。将小兵和老五关进警备室。我感觉这半夜被派出所弄到这里灰不溜秋有点太亏。对刚走上楼的派出所所长说:我们三个啥也没干,将我们弄到
这里你得给我们个说法?所长白眼一瞪轻蔑一笑说:哈哈,你们还要说法。

我那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肚子怒火,我说:你必须给我们赔偿精神损失费,不然咱们走着瞧。他从裤腰带上拔出**,颠了颠,然后把黑洞洞的枪管对着嘴吹了吹,好像他手里紧握的手
枪刚进行过射击,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似的。苦笑着说:你能将我怎么样。

走出派出所,干哥对我说:好家伙,你真胆大,还敢和所长顶嘴。我说:怕他干啥。其实对于张所长我早有耳闻。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有关他的“段子”,半个县城人都知道。其中最著名的
段子一个是他抓住卖淫小姐后,自己都要乘人之危,近水楼台先得月。凡是他抓住的小姐,借机都会过手。那些小姐个个都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后来我才知道,晚上老五将小兵约去学校,两人约了两个社会上女子,半夜趁我们睡眠时,将两个女子带进公司客厅干起那种事。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来公司路过派出所时,早已被夜间巡查的民警盯梢。







鸿运公司连续发生了几起不愉快的事,对孔蒙打击不小。转眼功夫,到了岁末,结果不但一点收益也没有得到。反而将三千元贷款和他借私人的八千元钱花的一干二净。虽然只有万拾块钱,
可是在那时候钱可顶钱。放到现在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和孔蒙两个人坐在公司那间偏房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孔蒙,再看看眼前这空荡荡的租赁的房子,心中莫名的生出几多悲凉。

我思索了半天,有一句话想当着面对他讲,却有点犹豫不决。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性格执拗的人。

不过,回想起他的公司从起始到眼下,一路走来存在着很多问题。

譬如,没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没有经营管理的专业人才,没有专门会计人员等等。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的经营思路有问题。

思来想去,我还是说出了我内心要说的话:我说孔哥,你感觉咱们公司这样继续下去行不行?他把端在手里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说:你什么意思?

我毫不掩饰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公司还能不能开下去?有没有必要这样办下去?

他两眼注视着我,好似我是坐在他身旁的陌生人。

几秒钟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似的张开嘴,唉!发出一声叹息。说:你说目前我该怎么办?我说:你们三个人整天呆在这里,一分钱没赚下,惹出的事情却不少。你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窝在这里不
说,每天还要支出很多开支,你说值不值?

他反应很快强辩说,你没听人常说,好事多磨吗?

我因机关工作忙,好多天没有光顾孔蒙的公司。一天夜幕降临,街道上灯火阑珊。我前去孔蒙的公司。

我从西边侧门进入(一般情况下我习惯从侧门进去)。两扇铁门锈迹斑斑,门上挂着一把冰冷的铁将军。它此时用一副冰冷的面孔看着我,向我发出指令说:你的主人早已离去,请你止步。

我只好绕道从面向大街的正门进去。走进大门,只见一位五十开外的胖女人。她穿着一身宽大的碎花衣服。端着一副疑惑的面色问我:你干什么?我说我找孔老板。她说:孔老板好多天都没
在这里啊。我说:他去哪里了?她说:你问我?我问谁?我说:你找他干啥?她一脸愤怒的说:他还欠我几个月的水电费呢。

此刻,有一种不详的征兆从我心上掠过。难道他们走人了?他又去了何方?





               

一九八七年冬天。

一天中午,我在巷遇见张平,他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说是要去自家地里割玉米杆。我说起孔蒙。他从嘴里拿下烟卷,一脸惊讶的气色说:你难道不知道他最近做啥?

我说:我最近被机关派出去学习培训了,不在家。我昨天去了孔蒙公司,他们的公司已经人去楼空啊。

他靠近我,先是扭头朝两边瞄了两眼,神秘兮兮的把声音压的很低对我俯身而语:你不知道?然后自问自答说:孔蒙挖墓了!

去哪里挖呀?

就在咱们村北啊!

张平说:你不知道,村里人都在挖啊!

我说:你怎么不劝劝他,让他赶快回心转意种好他的那几亩地算了。

张平大嘴一撇,嘿嘿一笑说:我劝他了,可是他不听啊。

我问他怎么劝的。

张平说我说:孔哥,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种好咱的一亩三分地吧。你听他怎么说?

他说,好兄弟咧,哥这性格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后得知,那一年上级要在我们村北修建一条从运城通往风陵渡的108国道。在勘探地基时,发现路基下有一大片古墓群。古墓群南北长几公里,东西宽宽半公里。经过考古专家考证,古墓群属
于东汉末年的古墓,距离现在两千多年。当时发现古墓葬后,由于挖掘工程量大,便将开挖工程交给伍姓湖农场的犯人来完成。我们村东的伍姓湖过去建立了一座关押犯人的监狱。为保密,
对外称之为伍姓湖农场。早年也就是文革时期,这座监狱里曾经关押过很多“五七干校”的干部,其中最有名的有新华社社长朱穆之,从维熙。从维熙是一个著名的作家。他写的一部最著名的小
说是《大墙下的红玉兰》,当年在全国轰动一时。后来还被拍成了电影。

挖掘古墓葬是一项很艰苦的工作,一来让犯人干这项发掘工作是对其进行劳动改造,二来可以节省公安和文物部门大量的人力物力。那年,这些犯人在狱警的监管下,每天坐上绿色解放牌大
卡车,手拿钢铁镢头,来到国道进行挖掘。

这些犯人挖掘古墓时,我们村的村民感到很稀奇,纷纷前去围观。那些被挖开的古墓葬,有两三丈深。往下看,是一具具死人的骨骼。有的骨骼一边有很多随葬品。随葬品有瓦罐,瓦盆。有
铁器铜器。有的墓葬里还有被文物部门认为最具有考古价值的三兽钮盖鼎、鸟形镦鸟尾纹、三兽足陶樽、陶壶狩猎纹绿釉等等。据专家考证每件文物都相当昂贵,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这里怎么会有古墓群?我当时也感到很疑惑。

有一天,我在村口遇到,本村正准备下地干活的村民路顺当。他在我们村可算是一个通古知今的人。虽然他无法和那些知识渊博,学富五车的人相提并论。记得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个打麦
场。打麦场在麦子收割,碾打的时候是最繁忙的时候。到了扬麦,晾晒的时候比较消停。那时候没有什么文化娱乐场所,打麦场成了我们这些发小们唯一的娱乐地方。那时候顺当叔白天扬
麦,晒麦。到了晚上他和一些老农就在麦场里看守麦子。这时候,他就给我们这些发小谝一些故事。当时他给我们讲的故事大都是神怪故事。譬如:《封神演义》里的女神女娲。他说,相传
一以前,水神和火神决斗,把支撑天地的大柱子“不周山”撞了一个大窟窿,天开始倾斜。人民开始恐慌。女娲不眠不休将天补好,让人们过上好日子。又给我们讲《隋唐演义》里的农民运动。
讲述在当时黑暗政治统治下,那些草莽农民英雄对贪官污吏的刻骨痛恨,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把贪官污吏的财产分给饥饿人民,杀死凌辱民女的全豪公子的故事。还给我们讲述如:《三
国演义》、《水浒传》、《史记》、《上下五千年》一类的书故事。我想他看书多,见多识广,就拦住他问起我们村北古墓群的源由。

当我问起村北的古墓葬时,他放下手里的铁锹,掏出828雪茄烟说:据我所知,在公元前206年至202年的4年期间,项羽和刘邦为争夺政权展开激烈角逐,史称“楚汉战争”。汉王二年五月,路
顺当说,具体说就是公元前205年。刘邦率军直逼项羽都城,结果反被项羽挥师击败,败退荣阳,各地诸侯纷纷背汉向楚。当时魏王豹拥兵蒲坂,亦宣布归附楚王。刘邦先派人说服无果,就令
韩信为丞相率兵征讨。韩信到达临晋,结果发现河桥被拆,遂将船只汇集临晋,摆出欲渡黄河强攻蒲坂之势,对岸魏军发现后秣兵历马,严阵以待。这时候,韩信却命士兵用木桶陶瓮捆绑做
成筏子,从夏阳偷渡黄河,最终占领河东重镇安邑。魏王豹被抄后路,战败被俘。韩信率兵木罂渡军,声东击西,成了楚汉争霸的著名战役。

路顺当说:双双激烈鏖战,当然在我们村北那块土地激战最为惨烈。死伤将士不下三千余人。按理这片古墓葬应该是最后将士们的坟墓。可是史书却没有详细记录。有人说,这些墓葬是过去
一个什么大家族的墓葬,但是也没有具体记载。我说,难道没有发掘出墓碑?顺当叔说,没有。他有思考了一会儿说,估计应该有,但是这次发掘后,没有发现一丁点有关死亡者的记载痕
迹。

108国道路基下发现古墓群后,在周边地区引起不小的轰动。很快被盗墓者和文物贩子盯上。

有人企图在国道上偷掘有公安和文物部门专人看守。就有懂行的人在国道两侧的田地进行勘探。

他们用洛阳铲进行勘探,发现了古墓葬,便大肆进行挖掘。挖掘一开始利用公安和文物部门看管不严的漏洞,借着田地里未割倒的庄稼作掩护。昼夜不息的盗墓。并取得一定成果。

村民张浩然带上妻子和儿子,一家三口在自家那片掰掉棒子,未收割的秸秆地里挖掘。他们借着干枯的玉米秸秆作掩护。采取过去村民那种土法打井和开挖红薯窖的方式挖掘,儿子在下面用
铁锹挖土,他们夫妻两人在上面用手摇轱辘把土一筐子一筐子往上绞。从晚上开始到东方天空发白就将一个汉墓坑挖掘完。获得三件文物。一件是将军头盔一件是陶瓷花瓶,另一件是一把青
铜腰刀。听说,当他们将三件文物从墓坑挖出,正拿到手中时,被正在赶来的城管派出所一行三人没收走。他们一家三口还被带到派出所进行管制,最后罚款三千元后才放行。

我的一个同村同学高兴中和四个村民合伙挖墓,经过三天三夜“苦战”,挖出完整无缺的青铜十二属相,据说卖给外地文物贩子获得现金十五万元。最后遭到本村村民举报,被公安局关押,最后
每人处罚5万元放行。那两年,我们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挖过古墓。

不过刚开始那两年,抓住村民挖掘后,顶多抓进去拘留几天,处罚几千元就放人。后来全省开展以打击文物犯罪和人口贩卖为中心的严打斗争,被抓进去的村民,就不能与头两年的等同,实
行“连打带罚”的政策。那几年,我们村被关押和判刑的人多达近百人。其中第一村民小组被关押判刑的人最多,有的青年刚结了婚第二天就被抓,被判刑五年。有的人春节正在给孩子过事,正
在给客人敬酒时就被抓走。总之,第一村民小组当时被称之为“寡妇巷”





   

孔蒙那时候公司正处在困境之中,突然得到我们村有了古墓葬的消息后,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他认为这下是咸鱼翻身,否极泰来的契机来到了。关闭公司大门,匆匆赶回家,加入到挖掘古墓
葬的行列中。

其他村民挖掘古墓都是以家族为主进行挖掘。而孔蒙不这么干,他怕和老婆孩子干这项发掘活动受到连累,怕被公安部门秋后算账,他从老家叫来五六个老乡一起挖掘。孔蒙暗地里请懂行的
村民帮他用探杆(洛阳铲)在地下探有没有古墓,一经发现就给人家出一些人力费,然后纠集老家的人进行挖掘。别人开挖不分白天黑夜进行(因为有些古墓是在一些村民自家承包的田地里
公安局一般没发现就不会干涉),而他则是白天将老乡圈在自己家打扑克,耗时间,等待夜幕降临后,才伺机行动。

一天,我听说孔蒙回村挖掘古墓,前去找他谈归还贷款的事宜。发现他家大门紧锁。我从门缝往里看,看到有几个身穿破旧衣服的男人围着一口大铁锅,手里端着碗在吃饭,当我敲门时,这
些人像兔子一样,快速躲进了堂屋。再敲门时,没有任何反应。我只好愤然离去。

之后很多天,我无意再去找他,我觉得孔蒙还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一时半会归还不了贷款,只是暂时的,相信兜里有了钱也会主动找我的。这样又过去几天,突然一天深夜。我正在酣睡中,
听到有人嘭嘭嘭的敲门声,声音有点沉闷。我坐起来,仔细听,又是几声呼叫声。我披衣,打开大门,原来是孔蒙。他只说了一声,快将门关上,就和我走进房间。

他看起来和在公司那会儿的模样判若两人。穿戴邋遢,灰头土脸。他从腰间的一个黄色布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那件东西似乎和小孩的脑袋一样大小,。那件东西浑身表面上好像有一层泥土,
放在灯光下仔细看除了上面沾有泥土外,有的地方浮出铜锈色。我问他,这是什么?他告诉我这东西叫鼎。他说,刚从地里挖掘的。要存放在我家。当时我在琢磨,他为什么要存放在我家?
是想以物抵账,还是有意拖我下水?

我问他,挖掘了多少,他说:还有几件。不过,只想将这一件存放在你家,由你保管。

我顿时感到十分恐慌。我说,你拿走,自己保存。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挖掘和贩卖文物的性质。只怕受到连累,才说出推脱的话。

自从那次拒绝他之后,随着严打斗争的深入开展,整个村庄处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中。







有句俗话: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有一句叫:瓦罐不离井口破。孔蒙那年发了疯的盗墓,发了财,他也知道自己被公安部门盯上了,所以就避开了公安部门的视线。不知道是隐蔽起来
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反正从此我们村人再没有看到过他的踪影。

孔蒙没有出现过,但不等于公安部门放弃对他的抓捕。县公安部门连续几个月对孔蒙进行抓捕。结果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虽然行动很缜密,很突然,但抓捕行动一直无果。

有人说看到孔蒙在风陵渡一家叫《白天鹅》的歌舞厅看到过他,还有的说在大荔县的《天堂》大酒店见过他的身影。

那几年,白天鹅和天堂在周边几十里是负有盛名的。那时候盗墓者手里一旦有了钱,就去那里去消费。

尽管有人说看到过孔蒙,可是说归说,没有抓到真人,说也是白说。

第二年,在我们县西的那片空地上,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福利彩票抽奖活动。原本空旷寂寞的荒地,瞬间红旗招展,彩球高悬。高音喇叭像疯子一样,撕破嗓门一遍遍呼喊着宣传口
号。空地上搭建了高高的平台。活动进行了十一天。活动开始后,全县群众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摸奖。奖品有洗衣粉、脸盆、毛毯。大件的有摩托车和小轿车。我们邻村的温三虎,掏出十元
钱购买了一张彩票,竟然摸到一辆红色小轿车。人们像打了鸡血,男女老少都拥拥挤挤把手伸进贴有“彩票箱”红纸的铁皮桶里摸奖。

孔蒙老婆和她11岁的儿子也去抽奖。她怕孩子承受不了人山人海的拥挤,让孩子在人圈外的信用联社门口等她,自己前去摸奖。想不到当孔蒙老婆摸了一个绿色脸盆从拥挤的人群里出来时,
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她一边高喊孩子的名字,一边睁着焦急的眼睛四处张望,结果喉咙都喊沙哑了,眼泪都流干了也没找见她的孩子。孔蒙的弟弟闻讯后,立即去公安局报了案。好多
年过去,结果一直没有孩子的音讯。

                           

一天,村民王平子告诉我一个很不寻常的事情。

他说,那年夏天,他记不清是中午还是下午。他像往常一样,在伍姓湖北边的一处水域前垂钓。从芦苇荡中间的小路上晃晃荡荡走来三个陌生人。

那三个人从什么方向来他也不知道,他们快要走到王平子身边时,才吆喝一声:喂,老乡,你是哪个村庄的?

听到呼喊声,他才扭过头。从三个陌生人的衣着看,都不像农民。

王平子用手朝北边指了指说,我就是这个村的。

三个人其中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痕的中年人说,那你知道孔蒙吗?

王平子放下手里的鱼杆说怎么啦?

你知道他最近在哪里?

看着三个陌生人,王平子感觉到有一丝不祥之兆。

他机警的问,你们找他有何事?其中两个人互相使了一下眼色,吞吞吐吐的说,就想找他问个事。

王平子说,问事你可以去找他呀。

我们去过他家很多次了,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王平子和孔蒙虽然不在一个村民小组,可是都在一个村,他俩除了平时能聊的来外,也是酒场上不见不散的酒友。

他感觉这三个陌生人太可疑,顺口说,噢,孔蒙很久村庄里都没有看到他。

三个陌生人没有得到有关有用的信息,转过身走了。

后来王平子对我说,看起来有人找孔蒙的麻烦了。

村子里的人也都猜测说,孔蒙的儿子丢失一定与这些人有关。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直以来我对这种缺乏科学依据的,缺乏辩证关系的言语很反感。可以说反感的到了非常讨厌的程度。我认为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都是一分为二的。 可是这句话在
孔蒙身上得到了印证。

此从那一次我去孔蒙公司以后,反正再没有见过他本人。尽管信用社主任多次向我催促要我为其担保的那笔贷款,但我总会软磨硬抗。在我看来,一笔小额贷款和一个大活人失踪比起来份量
要轻的多。

二零二零年夏天,当村民们都在为生计奔波忙碌的时候,突然从外地传来一条惊人的消息。听了这个消息让人着实感到很恐怖。孔蒙的二儿子死了。死在临汾一条深水河里。人们发现时,是
被五花大绑着的。通体浮肿如鼔。

据可靠消息说,孔蒙的二儿子,一直和闻喜当时公安部门抓捕的盗墓贼人称侯百万郭千万有关。

孔蒙二儿子死后,没有在我们村安葬,听说人被他儿子的媳妇安葬在临汾。因为媳妇娶的就是临汾那边的。

多年以来,我再也没有见到孔蒙。村民说,他也不敢回来,他一直是公安局抓捕的对象。

前段时间我回老家。在村子口见到孔蒙的老婆。他老婆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对襟衫,裤子是一条绿色的棉布裤。最明显的是一头凌乱且灰白的头发,和一脸长满皱纹的面孔,让人看着很寒
碜。

她看到我站在她身边,用一双混沌的眼色看着我,半天才嗫嚅的说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来找你干哥的?

我还以为她真的知道我干哥在哪里,我俯下身子,低下头正要听她回答我。不料她却呵呵呵轻轻一笑说:你就等着吧。说完话,她立刻转过身,迈着蹒跚的小步,朝她身后的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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