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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春光无限_裴国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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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2-11-29 10: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天气渐渐有些热不可耐了,拉长的白天简直成了阳光的舞台,大清早就把她的光芒四处泼洒,深暗的洋灰路亮白一片,走在上面,还真一时适应不了那份强烈的光亮。春天的气息几乎吹醒了所有的生物,一种跃跃欲试的快乐荡漾在心间,草儿穿上了绿装,在微风的抚摸下,袅娜温柔得好像十七八岁少女的腰肢,花呢,在冬的威压下,憋屈的精气神终于来了个大爆炸,只听——轰得一声,杏花白了,桃花红了,那浅浅粉粉的花蕊里,还藏着一个喷薄欲出的秘密,一阵急雨的催促,一把暖风的呢喃,那孕育的羞涩在一夜之间努出了一个扁圆的青果。这时候的叶子还姗姗未到,只是给早间的露水透了一个消息:好不容易熬到这惬意的时刻,我要在被窝里再睡个回笼觉,怕那矜持的青果等得着急,他故意伸出一只绿茸茸的小脚。青果叹息一声,不想招来了隔壁邻居蜜蜂的问候。

    五六村妇坐在墙的阴影下,剥着花生,聊着家常,身旁有几个推着脚踏车依依呀呀叫唤的小孩,叫唤得挺闹,这“闹”和翩翩而来的春天,使照看儿孙们的妇女觉得平淡的日子有了欣喜的温暖。花生是做种子的,就等那春雨某日从天而降,她们就好趁墒播种了。难为的是这雨老不来,跟深夜梦回的思念一个样,弄得心情不免毛躁,抬头望望天,碧蓝深远得好像电视上那没边没沿的海。几片白云就那么悠悠的飘,东晃来西晃去,没个正形。几只小鸟从房尖上飞过,叽叽喳喳,寂寞的空气便有了几分活泼的模样。这台阶的边上坐着一个面容秀丽的姑娘,不言不语,只听一声脆响,手中胖乎乎的花生就被捏破了,垂着头的她在想什么呢?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结婚了,新郎是不是他的白马王子呢?

    幸福是个沉甸甸的充满忧伤的词,里面盛着不可知的未来。愈是穷追不舍,也许她就会和你捉起迷藏,总在咫尺间却让你永远感觉远在千里。活的忙碌倒不如活的自在,想自己该想的,做自己该做的,忘自己该忘的,认认真真走好前面的每一步,路边的鲜花野草,蝴蝶蜜蜂,哪样不是在为生活殷勤的开放,哪样没有一段精彩的故事。

    过了阴历三月,地里的野草便开始这里那里的占领地盘,举目望去,处处可以看见她们的倩姿丽影。前几天晚上,向来温柔多情的春风不知为何霸道之极,白天,那吹面不寒的风穿街走巷,瞧见不顺眼地就去逗弄一番,地上的枯叶,夹在柴禾堆上的塑料袋,就那样轻易地被她抛到了空中,无辜得忽东忽西的翻着跟头,撞在了檐上,又碰上了迎面的一颗老槐,拐了个弯,绕过那根瘦长的电线杆,不知所踪。晚上这股风还闹腾得不肯罢休,拉扯来她的一帮兄弟姐妹继续横冲直撞,陈年的老枝咔嚓一声断了,紧闭的窗棂吓得瑟瑟抖颤。躺在床上,你几乎不敢闭眼,疑心有八级地震就要从地心里冲决而出,在你眨眼的刹那,就天崩地裂,屋宇夷为平地。提醒家人和衣而卧,望着电视上也晃动不已的图像紧张不安。到后来,你终于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在梦中你感觉有一辆好长好长的火车在你头顶开过,轰隆轰隆得在向远方奔驰。等你睁开眼睛,曙光已透过玻璃照射在荧荧粉壁上,伸个懒腰,新的一天就开始了。若你忘性不大,想想昨晚那摧枯拉朽的情形,就会不免释然一笑。

    好在春天真是天真极了,闹腾完了,便怀了歉疚之心分外地将火红的阳光泼洒在大地。走出门外,呼吸新鲜空气,在这奇异的景象下,年老的变得年轻了,年轻的变得稳重了。顾不上吃饭,你就急着扛起一把锄头往自家地里走。长长宽宽歪歪扭扭的路就无声地延伸在脚下,脚上的布鞋走过去发出一种柔柔的沙沙声。路边多是随风摆动的杨树,腰身细如酒杯,银灰色的树干光洁漂亮,摸一把凉丝丝的,闻之苦中带涩,提神静气。往东一折,柳树组成的林荫道就展现在眼前了。鹅黄的枝条手挽着手,柔软的叶子头碰着头,南北相接,连成一片,翠绿的穹窿华盖张开在人们的头顶,阳光过滤成了清凉的淡绿色,疏密有致的影子爬在衣服上,脸上,头发上,恰如一位艺术家将抽象派的画像勾勒在身上,景随步移,怪诞的影子便在身上变换着图景。

    春风吹过,地里的果树好像水流似的飒飒作响,灰色的麻雀从东边飞来,倏忽就没了影子,空落下几声叽叽喳喳的回声。远方的孤峰山,在蔚蓝深邃的天空与起伏不定的土地上巍峨耸立,拔地而起,在这样一个艳阳的日子里,反倒显出几分无精打采的神情,好像暴风雨来临的日子更对他的脾气。

    锄地,是农民平常日子里再简单不过的工作,田地里那些捣蛋的野草已有一揸高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家伙现在哪还需要春风呀。就是没风没雨,它也能吱吱的往外长,几天的功夫就破土而出,探头探脑,绿油油一片了。开过春,老农已是在这块田上锄第二遍了。稀薄的头发上冒出晶亮的汗珠,顺着苍老的面颊汩汩的往下流,掉在深褐色的土地上没有一点声息。风总在耳畔轻响。呼吸越来越重了,腰上的痼疾隐隐作痛,忍忍,忍忍,再忍忍,额头的汗水将袖口浸得精湿。坐下来喘口气,口袋里掏出用孙子的作业本扯成的细长条,倒上薄薄一层碎烟,卷成个喇叭筒,吧嗒吧嗒半天。等卷烟快烧到嘴角,脊背的汗水也被风吹凉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灰土,扛起锄头,回家吃饭,剩下的下午再干。老农满足地望着新锄过的田,松松软软,上面留着他一双大大的脚印。田呢,真跟个劳碌的旅人,被老农那把锄头按摩之后,舒服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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