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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叶落的声音_薛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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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2-11-24 11: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和明春在这个小区待了八年却不知道他以前也是个写作者。直到去年夏天的一天,在我单位门口他把我叫住了。那时,他在停车,看见我正准备进门,就急急地将车门锁上,对我说:你有空吗,要是不忙的话,我可以到你办公室坐坐吗?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他与我同住一个小区,时常也能碰面,但不善与人搭讪的我却从未与他打过招呼,因此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人家叫啥。而他的突然来访,也让我疑惑不解,是来借阅杂志还是来投稿呢。进到我办公室后,他微笑着说:“我叫张明春,咱同住一个小区,一直想和你坐坐,见你忙,没敢来打扰,我以前也是文艺青年。”说完便拿出手机让我看他写的文章。这真是个陌生的名字。我对河津的文学写作者虽然不能说个个都清楚,但大部分都是知道的,既便有些人没有见过面,只要提到人名,我多少还是有些印象,但张明春这个名字不仅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是陌生又陌生的。

    可当我看到他写的《雨中的叶》和《就恋这片土》时,我一下子被明春清新的文字所惊到了,我眼前这个陌生的熟面人居然有着那样的诗感和语言,实在让我想不到。他的文字轻巧、舒缓、踏实、不浮华、不卖弄。在他的诗句与文字里,我仿佛看到了一颗明净的心。让我不由地抬眼再看了看坐在我对面的明春。

    这个人会是写诗的吗?我们彼此见面这么久,他能写出这样好的文字我却不知道。

    我从与明春的交谈里知道,他年轻时当过兵,在部队开始写作,那时才二十岁,正是年少有为,志向远大的时候,他的作品曾受到冯骥才等名家的指点,作品一篇篇发表出去,在部队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

    明春老家是小梁乡伯王村,祖辈务农,他从部队复员后原以为可以通过文学闯荡出一片天地来,可是,一篇文章十几二十元的稿费让他看到那不仅养不了自己,更别说娶老婆生孩子、养父母了。前思后想,痛定思痛后,他将己经快写成的长篇小说付之一炬,他对自己说我要开始另一种人生。于是,在焚稿封笔之后,他开始了谋生之路:开服装店,跑运输,揽工程,从四千元起家,没日没黑地干,赚了赔,赔了赚,再赚再赔,几经周折,反反复复,生意场上的酸甜苦辣可以说尝了个遍,但比起几十上百甚至上千元的稿费来,他用辛苦换来的成果,远远超过了文学能带给他的实际效益。房子买了,车开上了,他已摆脱了经济上的困困扰扰。

    然而,许多事都是人无法提前预知的。2009年他突然得了一场大病,这场大病突如其来,差点把他送进鬼门关。躺在病床上,他想了很多。人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为生存在拚搏,而生命又是如此脆弱,那些拚搏、挣扎、努力、奋斗,最终要得到什么呢?

    窗外依然是那片熟悉的天空,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太阳升起又落下,再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明春的内心似乎涌动着一股暗潮,他躺在床上,身体逐渐好起来,当身体完全恢复的时候,他听到了召唤,那些原先被他扔下的文学种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视野里。

    当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当他回过头来看自己的过去的时候,心境与心情居然是不同的。



    现实与理想,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对矛与盾。

    明春在部队时发表的所有文章基本上都轶失了,仅剩下1994年在《浪花》杂志第2期上发表的《多梦的季节》神奇地保存了下来,那时候明春刚刚22岁,年轻,气盛,幻想多,抱负大。

    明春刚开始写作时,便幻想着诗歌给他打开一扇通往幸福的大门。在部队住集体宿舍,大家都是年轻人,说笑打闹逗乐的环境不利于写作,明春找到的安静的处所就是他夜晚执勤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不受干扰地驰骋于自己思想的疆域,他的一笔一划都随着流星在天空里飞舞。他常常感到自己的执勤时间太短了,所以当别人抱怨夜晚太凉,时间太长的时候,他就主动提出替别人执勤。因此,那皓月当空的夜晚常常是明春最享受的时光。他不停地写,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在写,有一次,他给领导开车,在停车等人的空隙,突然灵感来了,便掏出纸笔伏在方向盘上写诗。当领导带着客人要上车了,他都没有注意到,车门开了,他才想起忘了给领导开门,等他反应过来时,客人已经坐在了后座。他心想:糟了,要挨骂了。没想到的是,坐在后面的客人问他在写什么,他红着脸说:写诗。客人把他的诗要去看,看了后还问:还有吗?明春说:有。就这样一来二去,明春的诗被客人拿去看了,那个人就是蔡代柏。蔡代柏看了诗,不断说好,并指点他多写。明春哪里想到,蔡代柏当时是海军后勤学术研究杂志社的总编。蔡总编的鼓励,增加了明春的自信,他把诗一首首投出去,《汕头晚报》刊登了,《时代姐妹》也刊登了,许多报刊也相继发表了他的诗歌和散文。多少年过去,明春始终没有忘记蔡总编对他的鼓励,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文学自信就来自蔡总编的鼓励。

    他以为自己今后会端起文学的饭碗闯荡一生。而严酷的现实,给予他的不是理想的毁灭,而是面对现实的重生。

    在编辑《龙门》杂志时,我特地刊登了明春近期创作的六首诗和四篇散文,为了更好地让读者了解一位作者曾经走过的创作之路,又选了一篇他唯一保存在自己手边的过去发表的散文《多梦的季节》。文章好坏读者心里自会有数,我在此就不多言了。

    毕竟,明春搁笔的时间太久了,但他能重新回到文学的轨道上,已然让人感到欣慰。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明春在经历了岁月磨砺之后,从放弃文学为生存而奔波到重新拾起丢弃的笔,他对文学的态度却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那份纯真,这其实是很难得的。虽然岁月考磨了他的心智,风风雨雨的社会实践折磨过他的内心世界,大起大落,躲债,被人要挟,他对人生的理解,对生活的认知,他的阅历,他这些年读过的人生之书或来自书本方面的知识,都使他与过去的自己有了巨大的不同。过去他是文艺青年,是对文学有幻想、有追求的青年,而现在他已届中年,老婆、孩子、家庭、社会,样样事,都与他年轻时完全不同,但是,在读明春文章的时候,在与他谈文学的时候,尽管他的神态已淡定和从容,然而,对文学的崇敬你能从他的字里行间和谈吐举止中看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在读了明春的文章之后,在与他交谈之后,我愿意把他的文章推荐给大家的理由。

    我一向是个慎重的人,正因为慎重,才把我认为值得的东西推举出来:热爱你的热爱,而这份爱是献给文学的。

    文学是没有疆界的,任何人只要喜爱,都可以吐露心声,传递信仰和崇拜。这是我对文学的理解,也希望这种理解是在文学的正途之上的。

    明春的写作并不是为写作而写作的,有感而发,有感才生发出文字的冲动,这是文学最崇尚的境界。

    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想赚钱必须先学会做人。其实,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做不好人,就干不好事。在明春最困难的时候,家里一分钱也没有,而讨债的人堵在门口,坐在家里,妻子却始终不离不弃,这才让他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感恩亲情。

    明春现在最大的心思是陪伴父母。他常常把回村时看到的自然景象拍下来发到微信上,那些雨中的麦田,秋天的树,村巷的道路,还有结满果实的园林,看到这些景色我就心生许多向往,那些柿子啦,苹果啦,收麦的场景啦,都让我看到大地与丰收的画面,让我觉得人世间除了我们生活的狭小圈子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明春每次从村里回来都感叹一声,父母又老了。他说,当他看到秋天的落叶时,就想到他的父母。叶子一片片落下来,父母在一天天老去,他能听到落叶的声音。当他听到叶落的声音时,他就感到自己定要好好地陪伴在父母的身边。

    我们都有父母,父母不一定懂文学,但文学一定能唤回每个人心中的感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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