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龙门_安新明

这些天，疫情甚紧，居家闲暇，“龙门”二字在脑海中三回九转，不断萦绕。因为，前几天我在朋友圈和抖音上发了一张老照片，引起小小的波澜。这是一张民国廿二年即1933年，稷山县第一高级小学的几十名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游河津禹门口的合影照。照片把黄河渡口两岸的绚丽风景一揽眼底，高大的砖雕牌楼、禹王庙以及岸边数艘大木船，尽显其中，龙门屹崖上的“三撑悬空寺”清晰可见。就是这张老照片，招来了诸多“龙门恋人”。


    晨曦中，我刚睁开惺松睡眼，手机上冒出稷山文联主席原旭东发来的一组图片，细看是国学大师姚奠中先生17岁时游龙门后，待九十高龄再凭记忆画出的几幅龙门图。我不由得攘臂而起，
卧案即书。

    龙门，在河津以西禹门口。传说，这片相连山西和陕西的大山阻碍了黄河的流向，洪水乱流祸害老百姓。大禹治水时，把山凿开成龙门，天上之水才奔腾而泻流向中原大地。

    龙门，我记不准去过了多少回。参加工作后，因公事去西安和咸阳机场，常常路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孩子在西北大学读书，送孩子时，也时常领略龙门的风采。但最早的一次去龙门，
终生难忘。

    1966年，正是舞勺之年的我，由稷山东街小学考上红旗中学，下半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同学们纷纷开始革命大串联，我就联络了初中同年级的同学，9个人组成了“长征队”，拿上红卫兵
组织开的介绍信，徒步去革命圣地延安进行“大串联”。我当时十三周岁，带着几个同学，扛上红旗就出发了。“长征队”中有后来在山西日报当记者的卢创业、当过运城市广播电视局局长的李惠
芳、在临汾交警队上班的马安喜等。

    当时，正值寒冬时节，我们这些热血学生跨过龙门铁索浮桥，去延安搞大串联。

    初见龙门，气势宏大，滔滔黄河，从西北汹涌而来，像发怒的黄龙一般。河身狭窄，仅有120米宽，两山夹河，水量大，黄河到此，撞山击石，浊浪腾空，咆哮之声，震耳欲聋。

    西北风裹着河滩的沙石，呼啸而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们这帮十来岁的孩子，穿着棉衣棉裤棉鞋，背着被子脸盆和生活用具，走在一百来米长、仅有两米宽的铁索吊桥上，摇来摆
去，害怕极了。此时还能返回去，不走长征路？骑在老虎身上也得过！大家一步一挪，东倒西歪，坚持往前走。有时，手刚擦了额头上的汗，又随即抓在大铁索上就冻得几乎粘住了。顶风弯
腰，终于跨到了对岸，有个男同学在铁索晃荡时把长围脖也掉进黄河里，两个娇小的女同学也没让男生帮助，自已跨过了吊桥。一百多米的桥，用了半个小时才过去。虽寒风刺骨，浑身却冒
汗，想起来真的后怕。

    我们小小年纪，终于学了一回红军精神，得到了锻炼。参观学习了圣地景点，记录下历程日志，尝到了第一次不在家过新年的感觉，1967年的元旦，大家就是在宝塔山下吃小米饭度过的。

    1975年，我快迈入而立之年，与妻子李景莲又一次去河津龙门游转。这回是我骑自行车带着她，禹门口在原来铁索吊桥的南边，修了公路桥。我俩沿桥东西走了一来回，看到铁索吊桥，我
高兴地对妻子说：“今后再也不走浮桥了。”这次，我俩重点参观了禹门口往北的著名景点——“鸣泉漱玉”的鸽子庵。顺着黄河，山的西边顶上有个巨大的天然岩洞，里面阴森森的，就像哈蟆的
大嘴巴一样，凹进了大石壁中，下面是滔滔黄河，上面是数十丈厚的悬空绝壁，因为这儿常有鸽子群栖息，人们便叫“鸽子庵”，被后人称为古龙门八景之一的“鸣泉漱玉”。

    1938年12月20日，日军企图偷袭禹门渡河，在飞机、大炮配合下，向驻防此地的国民党军61师某营阵地发起猛烈攻击，守禹门口的一个加强排全部壮烈牺牲。61师师长钟松命令属下两个
营由师家滩渡过黄河，从东龙门山侧翼向日军发起攻击，经过一场血战，终于在12月30日重新收复了禹门渡口及龙门山阵地。此役给日军以重创，粉碎了其进犯大西北的侵略计划，61师的
271名官兵阵亡。1939年9月18日，为纪念阵亡将士，国民党六位军政要员在禹门口石崖上留下巨幅石刻，林森的“气壮山河”、孔祥熙的“精神不死”、阎锡山的“伟绩千秋”、于右任的“成功成
仁”、宋希濂的“口却扶桑”和李文的“气壮龙门”。

    原台湾国民党立法委员程福刚是稷山县人，当年他抱着刚出生几个月的侄孙程松龄上了去台湾的飞机，成为大陆去台军人及家属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程松龄返回老家稷
山，商谈为家乡投资。他在台湾课本和书籍上，看到过黄河龙门的壮观图文。那年，我陪程松龄又去了一趟龙门，为他拍了照，老人家像小孩子一样流着眼泪，激动地大声喊：“黄河，龙门，
老家，我来了……”

    前年，听说河津市龙门村致富后在黄河滩禹王庙原址上重建了禹门老渡口一条街，我和老伴带着女儿一家再去游览，并为禹门口南边正在建设的新桥拍了照片。龙门集团花巨资修建了古禹
门小镇，有条几百米长的明清仿古特色小吃街，又恢复了大禹庙一些景观，打造了王震将军渡河、杨得志将军渡河、白求恩渡河北上延安等经典红色景观，向游客讲述着发生在龙门黄河码头
久远的历史。

    去年，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我和老伴迎着春日和风，外出踏青又到了龙门。这次，我们看能不能登上黄河大梯子崖。在悬崖峭壁间凿出的之字形台阶攀登了365个台阶。十台八阶一歇，
上气不接下气，衬衣全浸透了，靠着不服老的勇气，我们用了一个半小时，登上了一百八十米高的崖顶。俯看山下，黄河像一条银带，穿山越岭而过，两岸岩石横峰侧岭，壁立千仞，万里晴
空，极为壮观。由衷地感叹到龙门神奇、龙门险峻、龙门盛景！从上望下，低头看梯子崖，如同一块竖长的石头，上面雕刻出365个台阶，令人震撼！沿崖往后走，就是古代屯兵的倚梯城遗
址，后来也成了乡宁县煤炭转运的站点和通道。经过百余米的玻璃栈桥，进入后沟，里面有几公里深的桃花谷，正是阳春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香气扑鼻。一股潺潺溪流顺沟里直落山下，形
成150多米高的瀑布。山崖上建了两座“望河亭”，在那歇息时，可望见黄河下游的新旧四座大桥，望北远眺，可见黄河最窄处叫石门的地方，前几年建成的蒙华铁路桥，犹如一弯彩虹横跨两面
崖壁……

    今日之龙门，己非旧日之通道，它逐步形成了五桥飞跨，令人神往的新的旅游景区。人常说：不到黄河不死心。但是，年复一年的龙门巨变，让人真是看不够。最近，听说龙门正修沿黄贯
通的旅游公路，朝北可达我省的吕梁，陕西那边从华山一直通到神谷柳林。四通皆八达，两岸景如画。计日以俟，再看新时代的新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