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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南“吃春”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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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tar 发表于 2022-5-3 11:38: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晋南“吃春”食谱

晋南春早。

当春天的第一缕春风扫过田野,沟渠边崖畔根向阳的地方,就会有野草泛出春天特有的嫩色。枯草丛里的嫩芽让人欣喜,目光触及的那一刻,春天的味道立即从舌尖弥漫开来。

工业时代可以碾压农耕文明改变世界的节奏,却无法改变自然的脚步。田野里的野菜,依旧循着自然的时令节气应时而至,蛰伏了一个冬天,积攒够了天地精华,等到春回大地就释放出春天独有的清香。那水嫩脆生肥美,只与那些懂得时令节气的人相遇,一年一次,不早不晚。也只有在那几天才有那种滋味,那种滋味抚慰着许多人形成于农耕时期的味蕾,也是一年一次。

关于野菜的记忆总要从童年说起,因为春天的滋味就是从那时候在心里扎下了根。扎了根的记忆,从此后每年春风一起,就开始复苏。

白蒿几时有,苜蓿何时鲜,香椿多会儿发芽,洋槐花啥时候骨朵最嫩,还有田野里的蒲公英灰条子野小蒜……那些熟悉的野菜就生长在我熟悉的家乡的田野里。

老家气候温润,土地肥沃,春天里一场小雨后,野菜就遍布田野。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下,人人都喜欢挖野菜吃野菜。晋南人“吃春”是从餐桌上出现的野菜开始,整个春天若没有几种野菜次第上桌,简直就是有负春光有负美食

正月茵陈二月蒿,三月四月当柴烧。

吃过茵陈的,都知道这句民间谚语。茵陈,其实就是春天里白蒿刚长出的嫩苗。刚发芽的白蒿,常常是埋伏在粗糙的枯枝下面,采摘起来很费事,稍不留神还会划破手皮。这种叶如细丝,呈灰白色,闻起来有一股特别的香味,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白蒿嫩芽,在春天里诸多要发芽的野生植物中,总是捷足先登。

小的时候常听父亲说茵陈是好东西,能入中药,究竟有啥功效并不知道。有同学带来一款茵陈普洱茶,冲泡起来喝,果真有一种茵陈的香味。今年春天宅居,看介绍发现此款茶中的茵陈具有治疗“发热咳嗽”的药用价值,顿觉珍贵,一连喝了好多次。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家乡的做法。把采摘回来的茵陈择拣干净,反复淘洗沥干水分后,放白面咸盐花椒面拌匀上锅蒸熟,出锅后拌着油泼蒜辣椒,吃起来最是过瘾。白蒿入口绵软,混合着蒜香辣香醋香,只一口,就唤醒沉睡的记忆。记忆里相同的滋味弥漫进味蕾时,那种感觉,就是——天下美食无数我独爱这一种,简直就是满足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晋南人吃野菜离不了的调味三样宝是蒜泥辣椒醋。蒜泥捣好后放上辣椒面用热油一泼,激发出的辣香蒜香与醋香一混合,一闻到那香味就口舌生津,这时候最能品出野菜的那种春味儿。事实上,热油泼蒜泥辣椒面,在各种野菜的多种吃法中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不论焯水后凉拌还是裹面糊油炸或者就是最家常的拌面蒸熟,少了这味调和,是万万不行的。让人说起来就流口水的,就是这千年老方,只有这种做法,才能吃到预料之中的那种滋味,才能满足到无以复加。

一说起挖野菜,记忆就闪回到老屋的窑洞顶上。

小时候家里有两孔窑洞,窑洞上面的崖畔上就长满了白蒿。雨水好的年景,崖顶上蒿草能长到一人高。秋天蒿草枯黄后,也不割,父亲说蒿草能防止水土流失。春天里我常去窑顶崖畔挖白蒿,站在窑顶上面,俯瞰家里院子一览无余,在居高临下中还能看到巷子里的小路一直延伸到老爷庙戏台子那里。

除了挖白蒿,下雨天窑顶还是捡地软软的好地方。地软软,城里人叫地皮菜,我觉得地软软最形象,这么一叫就想起捡起地软软时那种柔软滑溜的感觉。

小时候总听大人说,蒿草里如果有羊粪蛋,地软软就长得多。我家窑顶崖畔有一条小路,是放羊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连阴雨停后,那里果然地软软很多。羊吃草拉羊粪,羊粪蛋里长地软软,小时候只觉得好玩,没觉得反胃。

地软软捡回去,妈妈清洗干净,炒鸡蛋吃是很香的。其实吧,我觉得,主要是鸡蛋香。

野菜中,跟鸡蛋绝配的,还有香椿。

我家东边窑门口的那棵香椿树,承载了我整个童年时期的香味记忆。香椿嫩芽刚长出的时候,泛着红颜色,父亲把镰刀缠在一根长长的木棍上,仰着头钩香椿的样子,到现在还能记起。

香椿做菜有诀窍,也是打小的耳濡目染。把香椿洗干净,切之前先用刀背把香椿根拍扁,这样切出来的香椿才更有香味儿。

记忆里,香椿炒鸡蛋,真会把春天的味道,香出一个新高度。

但那高度只是偶尔为之,经常吃的,是香椿拌凉粉。

香椿嫩芽长起来的时候,家里常会做凉粉,红薯凉粉一做一大盆,晌午吃饭,一人一碗凉粉。凉粉里放着切碎的香椿,调着辣椒蒜,红的绿的点缀在透亮的凉粉里,看着就有食欲,吃起来别提多香。

在野菜中,苜蓿实际上是种植的,种植苜蓿是给牲口当菜吃的。麦秸秆里撒上铡刀铡成寸段的苜蓿,牲口就吃得格外香。生产队的时候,苜蓿地是有人看管的,春天苜蓿发芽的时候,各家大人总是想方设法去苜蓿地里偷着撅几把苜蓿嫩芽,回来蒸一箅子打牙祭。

苜蓿面汤苜蓿馍也是我的最爱。晋南人爱喝的汤中,米汤面汤最为家常。熬白面汤,属于就地取材因陋就简的晋南独创,把白面搅拌成糊糊,水开后搅进锅里,小火慢熬,面汤快出锅时撒上一把苜蓿,面汤的麦香里点缀着苜蓿的碧绿清香,春天原野的气息似乎都盛进了碗里。

背负着家乡胃的人走不出家乡的原野,就算离开土地,命里依然属土。

知道我喜欢,这些年每到春天,弟弟小林总给我寄一些野菜,白蒿寄过,蒲公英寄过,槐花榆钱都寄过。

每一次收到快递,我都觉得,他寄来的是家乡的春天。

《万荣民谣》中有一段是关于野菜的,每次读起来都是口水四溢——

女儿要嫁庄稼汉,

吃个野菜真方便。

正月茵陈不掏钱,

二月撅个苜蓿尖,

三月要吃新榆钱。

花花菜,地软软,

苦苣拌菜调油蒜,

一顿就吃一钵碗。

……

今年春天,全民宅居在家,城市里的人,每天站在阳台上仰望苍穹,俯瞰脚下,难免有一种不接地气的心虚。回到乡村过年的或者原本就生活在乡村里的,虽也封闭,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视野总是宽广,去地里劳作,或在田间地头挖点野菜,还会有一种放飞心情的感觉。

歌里唱道,城里不知季节变换……年少时不理解,是因为那时候在乡村。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再品味那句歌词,别有滋味在心头。

城市里的人,远离土地,冷暖感受慢慢就麻木了,不知何时草发芽不知何时燕归来,一年吃着大棚菜,无处感受四季轮回。

日子久了,不接地气自是难免。

这次疫情,许多人开始反思,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度,不能把人口无限制聚集在大城市,不能再任由广阔的农村荒芜了空心了凋敝了。

乡村,不应只是人们心底里休养生息的最后归宿,那应该是未来城镇化发展的地方。

人类的灵魂需要家园,那家园一定是距离土地很近,距离青山绿水很近。

记忆里旷野无边的,生机勃勃的,总是乡村。

也许疫情过后,乡村田野里的那些庄稼树木,那些野花野草,还有那些我最爱的野菜,会给人们带来些发展乡村的启迪。

李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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