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属院 散文 张宝晶

现在，城市里的住宅区多数都变成了小区，家属院虽然少了，但还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我就住在家属院里。

我们的家属院，叫市税务局潞村街南家属院。言外之意，市税务局在这条街上还有一个北家属院。

家属院这个名字，比之小区，资历要老得多，我估计至少与共和国同龄。家属院里的住户，都是一家之主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男人或女人，不像现在小区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

20世纪80年代前，家属院都是由单位出资建成的。干部职工的住房均属公产房，个人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那时候，全国各个城市里的千千万万的人都住在家属院里。

我们的家属院建在新世纪初，算算有小二十年的光景了。最开始入住这里的，大都是原市地税局的元老级人物，当时有四五十户，一百五六十口人。我猜想，这也许是这座城市最后一个家属院。因为从这个时候起，国家不再允许单位自建干部职工住宅，一律走市场化的路径。

日子如风，小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对于一座城市、一个家属院，二十年并不算长。但是，对于人生，二十年可不算短，它占去了人生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多。最开始住在这里的娃娃，现在都当了爸爸妈妈。那时候的年轻人，如今也大多晋升为爷爷奶奶。不过从外表上看，他们还不怎么显老，依然是我眼里的年轻人，这是因为我们多年来朝夕相处、天天见面。

在运城，老年人有句自嘲的话，且流传多年并被人们认可，即“怕死、爱财、没瞌睡”。我就是这类人，凌晨三四点或四五点就睡不着了，起来怕有动静影响家人休息，于是就躺在被窝里看手机，或者给老战友、老同学、老朋友发微信，向他们送去美好的祝福，问声早安。

晨曦中，随着鸟儿啁啾的声音，门房老曲两口子起来开院门、扫院子，养宠物的人到院子里遛小狗。小院新的一天由他们拉开序幕。

起床后大多数老年人喝完水，先后走出院子到广场、公园健身，或者去早市买菜。这个时候，个别老年人、年轻人在家里做早饭或到门口的大街上买点现成的包子、豆腐脑、馄饨等，与孩子们胡乱扒拉一口，纷纷走出家属院，电动车、小汽车载着他们的心肝宝贝急急忙忙地赶往学校、幼儿园，接着又赶去单位上班。一个“赶”字，是对他们生活工作状态的最好描述。

八九点钟，有的老年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回到院子里。只要见到人，他们就会精神饱满地打个招呼，打听对方都买了些什么，交流哪里有物美价廉的东西，让人感受到家属院的生机、活力、烟火气。

那些健身回到院里的老年人，穿着浅蓝的、大红的、白色的等不同款式的运动服，肩挎宝剑，手提音响，满面春风地打开单元楼的门，回到自己家里去洗漱，享受属于自己的生活。

运城夏天很热，是有名的小火炉。年轻人上班后，老年人躲在有空调的屋子里。这里的冬天虽然没有东北和塞外寒冷，但室外总不如有暖气的室内暖和。不论冬和夏，他们收拾完家务，或看电视，或看书读报，或手握一管羊毫，在精神世界里恣意潇洒。

尽管待在家里舒服无比，但有些事不能不办。那些腿脚利索的老年人或顶着烈日，或冒着严寒去银行、医院、老年大学，他们觉得既办了事情，又增长了知识，还锻炼了身体，更减轻了子女负担、体现了自身价值。他们累并快乐着。

前两年，我们家属院住在七层楼房里的人们，在国家扶植资金的支持下，个人从腰包又集资了一些，给每个单元安装了电梯，使本来就很宽敞的住宅“如虎添翼”。现在又在院子里安装了电动汽车充电桩、电动摩托车充电棚和大人锻炼身体的单杠、小孩玩耍的秋千等体育器械。大家都夸国家的政策好。这里24小时全天候供应热水，尽管个人按用量付费，但也让不少外人眼红。

照明灯使得我们的院子夜如白昼。一些双鬓斑白的老年人晚饭后在体育器械上活动或结伴在平整的院子里一圈一圈地快步走，大家手里拿着手机，边走边聊，好不惬意。之后，有些人又去老干部活动中心或健身房，打扑克、打麻将、舞宝剑、看报纸、看电视……这里夏有空调，冬有暖气，还有纯净水、按摩椅，大家快乐又自在。

我们院子的月季、木槿、紫薇、桂花等奇花嘉木绿意盎然、花香诱人，令人流连忘返。院子的南墙一带，有个葡萄架遮阳蔽日，快八月的时候，绿葡萄珠就垂了下来，一嘟噜一嘟噜的，等着慢慢成熟。离一丛毛竹不远，有棵枣树，一到秋天结果时，枣子挂在树梢上像是一颗颗玛瑙。打枣的喜悦在秋天，摘香椿芽的欢乐在春天。我们把刚摘下来的香椿芽或炒鸡蛋，或腌到瓶子里，不管哪种做法，都是美味可口。几棵石榴树，五月天榴花灼灼、蕊珠如火。过了中秋节，每棵树百八十颗近一斤重的石榴，像圆形红灯笼挂满枝头，格外鲜艳，煞是好看。最早结果的樱桃，主家更喜欢人们自摘尝鲜，一院人仿佛就是一家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家属院也不例外。二十来年已有三四十个人喜结良缘。每年五一、十一前后天气不冷不热，是新人结婚的好日子。听说某家有喜事，不等主家吭气，人们上门出主意当参谋，陪主家到商场购物，像办自己的事情那样尽心。

到了大喜的日子，女士们把婚房和院子布置得红红火火、五彩缤纷。小伙子则抬桌子搬凳子，迎来送往，给客人敬烟倒茶。没有用武之地的老年人在院子里站站坐坐，说是给主家凑热闹、哄摊子。帮忙办事的人邀请这些老者去吃便饭，他们不好意思去，对方就劝说：“吃饭就是帮忙，如果人们都不去，不就难堪了？”“对，对！”大家边说边聊，厮赶着就去了。

举行婚礼的当天，新娘在进出大门和家门时，院子里的老媳妇、小伙子大显身手，他们嬉戏其间，说的、笑的、闹的……整个婚事好不热闹。

老话说得好，“千金买房，万金择邻”“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家属院里到处充满暖意，我们乐得栖居其中。

我爱我们的家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