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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看社火_袁省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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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12 11:14:24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院子里的鸡还睡着,狗还睡着,窗户上还暗紫灰白,五嘎婆就起来了。一起来,就抓一回柴端一回炭,一会儿,炉子里就扯出一团烟,雾般,腾腾地在屋里绕开了。

    五嘎婆舀一盆热水,撩起屁股要洗脸时,扭身从柜子里掏摸出一块胰子,暗黄的脸亮亮地闪了一下,在胰子上抹了一把,赶紧地擦脸上,担心胰子香气跑了,一双糙手在额头下巴匆匆地搓抹。擦净脸,五嘎婆偏腿坐在炕头,解开灰白枯瘦的发髻,一梳子一梳子的梳,干枯稀白的头发哪用得着梳子啊,平日里手扒拉两下也就顺了。

    今天不是平常。今天要去看社火。看他敲鼓。

    多少年了,他的鼓总是敲得那么好,嗵嗵的,把人的心都给敲活了。

    五嘎婆把梳子在盆里蘸点水,枯草样的头发看上去熨帖了,有了一丝的润泽和光亮。她举起胳膊编辫子,可没几下,胳膊拽了铁疙瘩般僵僵地沉痛。五嘎婆不敢松手,咬着槽牙,瞪着镜子,努努的,终于编出一根细瘦的辫子,额上也亮亮的闪了一层细汗。她长长地叹息,真是老了啊,就他还不显老,总是那么精神,一面鼓总是敲得那么有力有声。

    还没缓息一下,听得炉上的锅吱吱地响开了,也顾不了胳膊的疼,又举起两臂,把辫子绾成一个小小的圆髻,用黑亮的丝线头网兜住。抬头看见窗台上孙女的雪花膏瓶,倏地拽了过来,小心地挑出一块白润的雪花膏,点在手心,可脸搓摸着,想他又闻不上雪花膏的香,愣了一下,就盈了满眼眶的泪。

    吃完饭,从炕窑里拉出一个粗布包袱,抽出新的黑褂子黑裤子,又翻找出一双雪白的没挨过脚的袜子,一双黑面布鞋。

    要套衣服时,门外堆子妈喊她玩纸牌去。

    五嘎婆没出门,在屋里高声大嗓门的喊说,玩啥纸牌啊,今天看社火去。

    堆子妈哼哼着,社火有啥好看的?天气毛呆呆的,怕要下哩。

    下呗下呗,五嘎婆穿上褂子,扭头嚷,下雪怕啥哩,一年才一次社火。又在心里嘀咕,一年才见他一次。

    堆子妈还说了些啥,五嘎婆都顾不上了,隐隐听得街上嗵嗵的炮声,想社火不定都要走到半街了,想他不定在人群里怎么找寻自己呢,她紧赶的套好衣服,鸡也不喂了,狗也不管了,匆匆趿上鞋袜,要锁门走时,又急火火地从柜里掏出个花馍,用手绢仔细包好,揣在怀里。给他的。他总说她蒸的花馍好看。

    刚出门,一股风冰凌凌地裹了过来,五嘎婆抬手往头上提围巾时,才发现围巾没换新的,想扭身回去,又担怕社火走到半街,暗暗地骂自己急糊涂了,忍着冷风,也不把旧围巾往头上围,两脚捣得跟车轱辘般急忙。

    路上看社火的人一群一伙,步行的,骑车子骑摩托的。五嘎婆看人走过了她,也不扬眼四处看了,脚下越发走得风快。

    总算到了街上。锣鼓嗵嗵地敲打着,社火还没出庙院。大人娃娃说笑着打闹着。炒粉羊汤饼子摊上白气腾腾,摊前长长的木凳上坐满了人。

    五嘎婆找了块地方站住,等社火。

    下雪了?五嘎婆仰起脸,几片雪花巧巧地落在她的鼻梁上,凉凉的。五嘎婆看看两边,悄悄地把旧围巾往头上拢拢。

    雪说下就下开了,转眼就毡片子飞般大了密了。人们跺着脚,向庙院张望。五嘎婆把手绢包塞到怀里,袖着手,缩着脖子,也向庙院看。

    雪越下越大,一时半刻的,街上没了人,炒粉羊汤的小吃摊也匆匆地收摊。五嘎婆顶着一头一身的雪,喃喃,下雪怕啥哩,又不是雨。风斜着吹过,雪花嘭嘭地打在她的头上脸上。她抖抖身上的雪,把围巾围到头上,跺着脚,听庙院的锣鼓声嗵嗵地还在响,想他今年不知还是锣鼓队的领鼓不?多大岁数的人了,总是那么精神。五嘎婆想着他,踏着脚,不回去。

    转脸,雪停了,太阳明晃晃地亮在头顶,嗵嗵几声沉闷有力的炮声过后,两匹枣红大马哐啷哐啷跑到了街上,接着,五嘎婆就看见锣鼓队咚咚锵锵地到了街上。他还是领队。那么多的人,五嘎婆一眼就看见了他,嗵嗵嗵,敲着鼓,微微笑着向她走来。

    五嘎婆倏地扯下围巾,把花馍捧在手上,冻木的身上,有暖暖的东西在涌涌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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