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炒琪_河东陈记获奖征文_李水仙
河东陈记美食征文优秀奖作品。我的家乡到处是黄土地,每年临近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乡民们都要用土制炒琪,这土并不是种庄稼的黄土,而是中条山崖壁的白面土。每年这个时候,男人们习惯到中条山取土,女人们用取回的白面土制炒琪,土话曰“炒炒琪 ”。
家里取土的人总是父亲和哥哥,他们带农具上山,来回要跑几十里远。取回的土为块垒状,要倾在单子上用木锤捣碎,捣至细腻,蹲在地上的父亲双手抓紧密筛子的两边过土,噗噗的白土如面屑似的扑落,甚至比面屑更轻盈,似鹅毛般的沾上父亲的头脸鼻孔外衣。父亲不管不顾地过好土,倒进院旮旯土灶台的铁“调子(敞沿的铁锅)”,划根火柴烧着火,开始烧铁调里的土。
烧土不像煮油择柴火,什么米蒿柴、麦秸、玉米秆子的穰柴、烂柴尽可灶坑里添。柴火呼呼地舔着漆黑的锅底,没多会儿锅里安静的土开始动荡不安,一忽儿就冒起了一朵土花、两朵土花,直到全面盛开,母亲先端着拣得干净的玉米倾进锅,边用长柄大铁勺来回不停翻搅,边说“金豆开花,五谷丰登”,直到玉米粒子个个受热均匀,焦黄喷香,方用大笊篱捞出。接下来炒的是盐浸透的半干黄豆,最后是切成丁的盐椒的面炒琪,还有菱形或条形的甜炒琪片子。
这种丁和片子状的面炒琪制作复杂,得提前三两天开始做。甜炒琪面里加的糖精尤为慎重,少了不甜,多了变苦,母亲唯恐炒琪不如人家好吃,让家里孩子二月二过得不像二月二,带出去,带到学校遭人嘲笑。为此母亲和好生面,会撕点尝,满意才咣啷咣啷地擀,母亲把张覆案的大面片擀得薄如蝉翼,青光闪闪的切面刀纵横挥斥,一片片五毫米宽,三四厘米长的面片子飘飘洒洒,一片片菱形的面片子如翕张的龙鳞,如破冰而出的飞鱼,做好甜面片子晾在竹帘上等半干再炒。还有焦盐切丁的炒琪,母亲也可劲儿多做,做好晾半干待炒。炒好捞出锅的炒琪,还得使密铁筛筛掉炒琪上的白面土,母亲也会用干净的布揩掉炒琪表面的土,椒盐的炒琪圆润酥脆,甜炒琪片子甜香迷人,我们吃得很开心。现在回想,二月二可谓是困难年代孩童零食的盛宴。
站在农耕时代乡民的立场上,玉米、豆、面、土几者在二月二恰如其分地融合渗透,充满了乡民对一年丰收的期望和祈愿。“二月二龙抬头”,龙气升腾,春龙降甘霖。乡民借二月二剃头曰“剃龙头”,喻示着好的开端。母亲二月二这天不使针线,怕扎伤龙眼。我患有胃溃疡病的父亲,吃几粒焦盐炒琪,药剂般熨帖了肠胃。
在二月二时节来串门的亲邻,母亲总会在储藏的布袋里大方地挖碗炒琪让他们品尝,出去玩的孩子或上学的孩子,上衣口袋、裤口袋里、书包里,都装着实打实的炒琪。上学下课,走路玩耍一片嘎嘣嘎嘣嚼炒琪的声音。小伙伴也会互换,因为有的家长怕麻烦,光炒个盐椒的炒琪,或在村里流动的爆米花摊贩处弄两锅玉米花凑合着打发了孩子。我母亲从没粗糙地打发二月二,她极为耐心,完全依循着当地民俗文化,默默地认真准备玉米、黄豆、椒盐、甜面片的炒琪,让彰显炒琪的节日尤为美好的特色植进我们儿女的心底。
如今快节奏的生活遗失了诸多传统的民俗文化,就二月二的炒琪,我这个做母亲的人就没给自己孩子做过一次。但父母做炒琪的影像深刻进我童年的记忆,古老美食的滋味依然萦绕在舌尖,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李水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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