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_散文_ 王萍
外婆走了。我只是回家接了一个电话。那天,爸爸让我回家。外婆却用力拽着我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眼里充满了留恋。我说:“奶奶,我只是去接一下电话,很快就回来了。”也
许外婆已经预感到自己已走到生命的尽头,不久于人世吧。可惜那时我急于接电话,没有读懂外婆的肢体语言,没有看懂外婆期待的眼神。当我第二次
返回外婆身边时,外婆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睁着眼睛,茫茫然叫着“妈”……
外婆名叫马梅兰,万安乡马庄村人,年轻时身材高挑,勤劳善良,多才多艺,经她姑姑介绍嫁给了我的外公——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的富农儿子。外公对
我甚是疼爱,但对外婆总是厉声呵斥,吓得外婆胆战心惊。如果外婆敢打破一个碗,外公的拐杖敲得地面如擂鼓。如果外婆要去马庄娘家,他一声令
下:“早点回来!”外婆就拉着我一路上跑得像百米冲刺。从外婆家到马庄大约有十来里路,我常常跑得气喘吁吁。只恨路太长,腿太短。外公有一辆
弯梁小自行车,可从来没见外婆骑过。残疾的外公能娶到美丽的外婆,我心中一直是个谜。
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棵一人多高、碗口粗的杏树,它正好长在露天厕所门口。春天,杏花开了,外婆会采下几枝插在瓶子里,粉红的桃花争相开放,给
窑洞带来了生机。夏天,茂密的枝叶像一把张开的绿绒大伞,可爱的杏儿总是探着淘气的脑袋向外张望。我每次去外婆家,都要借口上厕所,远远就盯
着看哪颗杏子距离地面最近,然后趁大人不注意,悄悄伸出手,摘一个能够得着的杏儿,藏在手心。那时的杏子又酸又硬,如果你咬上一小口,也让你
酸得口水直流,可是我每次都乐此不疲。庆幸的是,从来都没有被大人发现过。杏儿成熟后,白里透着红,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外婆呼朋唤友般的,叫
上邻居和大家一起分享。睹物思人,每年杏儿成熟的时候,我就想起外婆,外婆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外婆有个侄儿和我同岁,算是我的舅舅吧,因为他妈常年有病,所以也住在外婆家,后来成了我童年时的伙伴。外婆带着我们一块儿洗脸,一块儿滚铁
环,一块儿打陀螺,拍皮球,跳皮筋,爬上树摘棠梨,推着外公做的学步车满院跑,外婆还教了我们很多童谣。那些童谣,她信手拈来,每天推陈出
新,我不知道外婆的脑子里装了多少知识,学也学不完。“当兵好,当兵好,当兵能穿制服袄,坐火车,捏手电,南京北京都能见。到了朝鲜不吃饭,
先和美国作一战,美国人死得pia ——pia,中国人笑得哈——哈”“呜呜叭,纺棉花,……”在外婆的熏陶下,我接受了爱国主义启蒙教育。外婆
的院子,成了我童年生活的乐园。
我家距离外婆家不远,我就是外婆家的常客。每次从外婆加回来我都要带些东西,不虚此行。勺子呀,叉子呀,板凳呀,只要是我看上的,都要拿回
来。正像村里人所说的“外甥是狗,含上就走”。外婆似乎根本没听说过这句话。她忘记了,我是一个外姓的女子。
弟弟出生后,我就住在外婆家。晚上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外婆坐在旁边看,总是不住地夸赞我写得字好,还说我就像妈妈一样爱学习。她的语气那么温
柔,她的眼神是那么慈爱,我学习的尽头更大了。外婆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学了《周总理的睡衣》后,外婆给我说,周总理一生生活简朴,穿的衣服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节约无论是对于大家还是小家都很重
要,一个国家的总理都如此简朴,况且我们普通人呢?
外婆生病是毫无征兆的,舅舅四处求医,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回家静养了。外婆在西边的窑洞里度过了三个年头。看着儿女们劳碌奔波,外婆多
想帮他们一把呀,哪怕给他们做一顿饭也好哇!可是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她努力锻炼,手举不起来,腿根本也不听使唤。她再也不想拖累儿女了。
外婆还是走了,只有六十三岁,几分留恋,几分牵挂,几分疼爱,又有几分无奈。
出殡那天,我走进外婆家,院子已经站满了人。看着外婆曾经住过的窑洞,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时间呀,请你慢一点走,让我再看
一看我的外婆,看看外婆曾经住过的地方……二十四个人快步从身边跑过,他们抬着棺材像飞一样。外婆,你慢一点,等等我,外婆,你等等我……过
了今天,我将再见不到你的身影,再听不到你的嘱咐,再也得不到你的爱抚,你是我的外婆,更像我的妈妈……
一个月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外婆地下的宫殿灯火辉煌,温暖如春……我猛然惊醒,我怀疑外婆没有死,她还活着,我要去看她。
一转脸,一张和外婆一模一样的,妈妈的脸——我的妈妈!
2021年12月13日
作者:王萍,盐湖区解州中心学校老师,山西新绛人,从小生活在峨嵋岭下,1997年参加工作,先后在开关厂子弟学校,曲村小学,社东小学任教。对工作兢兢业业,论文先后在《中国人民教师》,《青少年日记》等刊物中发表<br>标题 : 外婆_散文_ 王萍<br>发布位置 :<br>联系人:xj84466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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