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氏一脉香火里的家国(四)_刘云霞
春分过后一周。田野里果树婆娑。山楂海棠桃杏苹,春花绽芳,万物欣欣。
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被迎进靳氏最后一座宅院一一“福德第”。
他们是应邀前来与“主人”对话的。“主人”似乎因变故突然弃家远行,把话都留在建筑里了;仅留一个“管家”,招呼着“书生们”在时间的庭院里看图作文。
影壁照壁上的治家格言圣贤语录山水壁画,檐板上的戏曲人物;从一院到一院,从正堂到厢房、倒座,静穆的空间里无声流淌着的尊卑之礼、长幼之序、男女之别、内外之分的秩序;斗拱、雀替、挂落、照壁、帘架、柱基石、门枕石、屋脊…,砖石木体的各种物件,经一雕一琢地点化,盎然成花草禽兽无所不有的自然万物,又无处不生发着人祈福纳祥的心愿,诸如四季平安(瓶中月季)、喜上眉梢(梅花喜鹊),诸如富贵牡丹、路路通顺(双鹿)……
生活空间,情感寓所,伦理秩序,民风民俗,儒释道交融的宗教文化、民间心理、家庭寄托,片砖只瓦,木板石块,从哪里开场都是文章。
当岁月喑哑了声音,凝固的建筑仍在说话;民居是建筑文化的种子,也是作物般关联着百姓生息、人间冷暖的最广泛的存在。故而有业界人士说“管家”赵金有,“保护古建,你在做最根本的事情。”
目下所见,时间碾压下,新新夹缝里,诸多的古民居正土酥木朽,椽断柱跨,走向老死的宿命。对老宅的主人而言,一座老旧宅院,寿终正寝即是完成了它的功能使命,新陈代谢很自然;慢慢知道了‘越老越值钱',只要给钱,任谁谁拿去。古民居于是更多被肢解和四散流亡,从此没有了前生再世。
说起来,原址留下来的“福德第”还算幸运的。但亦因老弱不支,一度被木檐换砖脸,旧门接新窗,面目全非地在草垛柴堆里苟延残喘。“福德第”残颜复旧貌,得益于“管家”赵金有的怀旧惜古情结。
和眼前这帮“书生”一样,赵金有也是从曲沃靳氏顺藤索蔓“追”过来的。只不过,赵金有的“追”,目标在“留下”。自从因“古”与靳氏结缘,成为靳氏家史谱写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可以说,那些被尘封于残碑断碣里的诸多靳氏先人,多半都是先有了与赵金有的惊喜一握,而后才经《三晋石刻大全·曲沃卷》与靳氏后人深情“会面”的。不仅是靳氏,一域沉默的石碑能够按时序搭肩牵手,集结成今人能识易辨的书卷,多半离不开赵金有的奋力追宝。
不仅是石碑,还有古建,古物件;不仅是靳氏,还有裴氏、李氏…一脉一脉曾经袅袅、不幸风散的香火,经赵金有的购买、修复、认领,有了可以对合的基因片段。每通碑都有一段坎坷的回归路,每件“宝”背后,都有一个逆光阴之流扁舟击水的故事。坐在“福德第”靳氏宅院里,与管家”赵金有对话:
是什么动因促成了你与古结缘?
顾炎武日,有亡国,有亡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古民居古物件是历史和传统文化的物化存在。从爱好到收藏到使命,真正‘玩'古者都有这样一个心路历程。
“礼失求诸野',光阴之野如此广袤深邃,凭你一己之力,能淘回多少‘金,留下多少礼'?比如,玩‘古最费钱,钱从何来?投资那么多,想过价值回报吗?”
“把这么多有用的东西留下来,就是价值;至于钱嘛,现在经营着企业,以商养‘古,干一天尽一天的力。
“听说你正在建一个古建艺术博物馆,要建一个博',心里先要藏一幅'博画,这幅蓝图,谁帮你绘?每件文物回归过程中,谁来读译其中的文',谁来分类建档编号,最终又如何让时间碎片对合出曾经的社会形态,或者天下的样貌?”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期待有识之士合力共为。”
……
一份期待,万千个待解之题,像春原里待耕的留白。<br>标题 : 靳氏一脉香火里的家国(四)_刘云霞<br>发布位置 :<br>联系人:啵啵小奥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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