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_短篇小说_朱建中
寒风在户外呜呜作响,如一只孤独的野狼。豆腐作坊内则热气腾腾,暖如春天。
腊月的深夜,木棍在旧作坊里面做豆腐。因为急着赶货,年迈的母亲颤颤巍巍地赶到豆腐坊,想帮木棍打下手,深怕累着了木棍。“娘,您去睡吧,我一个人做的完。”在昏黄的灯光下,木棍一手推着石磨一手擦着头上的汗珠。灶里的柴火把豆浆煮得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泡,锅里升腾的水蒸气弥漫着整个作坊。
母亲走近灶台,蹲下身,想往灶口添点木柴。可脚不小心踩在一根小圆木上面,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幸好手扶着了灶台,要不然会摔的不轻。灶台里面的柴火吐着鲜红的火焰,哔哔啪啪作响。“棍儿,我还是回家去睡一会,弄不好会给你添乱。”母亲想了想,直起身。然后,悉悉嗦嗦去开门。
作坊的门一推开,一股冷冷的寒风扑面而来,冻得母亲咯噔了一下,脖子不由地缩紧。
天刚朦朦亮。一颗启明星挂在天边,闪着寒光,无声地迎接黎明的到来。寒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路面已经凝结了一层白白的霜花。木棍做完了活,加穿了一件衣服,搓了搓手,推开门栓,向正屋里走去。
木棍走进厨房,没有听闻到往日熟悉的声响和味道。本来这个时候,母亲早已起床,把粥和洗脸水烧好了,可现在厨房里面冷冷清清。“母亲是不是昨晚冻坏了?”木棍一边焦虑地想一边快速向母亲住的后间走去。
“娘” “娘” “娘!”木棍接连喊了三声娘,娘一点反应也没有。木棍赶紧上前,先摸了摸躺在被子里面母亲,冰凉冰凉。又摸了摸她的手,有一点点余温。木棍把耳朵贴在母亲的嘴巴旁边,想听一听母亲的呼吸,结果没有一点气息。此时的木棍慌了神,吓得“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位中年汉子的哭声,在宁静的山村,在腊月的清晨,显得是那么悲凉和动容,传到很远。
木棍十岁那年,父亲就撒手人寰,留下母亲和木棍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为了让木棍在学校不低人一等,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给了木棍。别人有的,母亲也会尽量满足木棍,自己却省吃俭用。母亲三十几岁就不再嫁人,以免后爹看轻木棍,一心一意把木棍拉扯大。母亲是位勤劳的女人,只要生产队里有事做,能赚到工分,不管是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而且从不抱怨。三十多岁的年龄,容颜看上去比其他女人苍老了许多。两只手又黑又粗糙,像一截松树皮。脸庞布满了沟沟壑壑,像刚犁过的稻田。枯黄的头发在风中凌乱。衣服总是左一块布丁右一块布丁,像极了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
木棍的哭声引来邻居的观看。“节哀吧,人死不能复活。”你娘这辈子就是吃了太多的苦。“一位满是花白头发的大娘走过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劝慰木棍。
“兄弟,别哭了,赶紧帮婶娘准备后事。”发小在人群中帮着出主意。
有人请来村里德高望重的族长,让他主持母亲的丧事。等把母亲的丧事安排好后,已是晚上七,八点钟。因为天寒地冻,左邻右舍一个个回家睡觉去了。堂屋里,只剩下木棍独自一个人坐在火炉边傻傻的发着呆。木棍想到以后,再也没有至亲的人帮衬他,关心他,再也没有母亲的陪伴,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棍儿”,恍惚间,木棍好像听见母亲的叫喊。木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棍儿”,从母亲的房间又传来一句微弱的声音。木棍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幻觉,于是一个人壮着胆子走进母亲的房间,并靠近母亲。在烛光和灯光的照映下,木棍清清楚楚看见母亲的嘴巴在微微颤动。“娘,您别吓儿子呢。”木棍有些害怕。“棍儿,你…不用怕,先把娘…扶起来,让娘喝口…水”母亲断断续续地说。确定母亲还是活着,木棍手忙脚乱地扶起母亲,吹灭蜡烛,弄灭盆里燃烧的纸钱,并快速地倒了杯温水递给母亲。
“棍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喝水后,母亲气息平稳很多。
“棍儿,豆腐作坊的水缸下面,离地一米左右深的地方,埋藏了两瓷瓶现洋和一些元宝,因为当时怕划成地主,我和你爸一直没有动它。”母亲把秘密说了出来。“我怕我走的时候,你不在身边,这秘密就成了永远的秘密了,我不放心啦。”母亲接着说。
“这可都是你祖辈保存下来的宝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去动它。”母亲告诫木棍。
“棍儿,唯有让娘放心不下的是——你还没有成个家。如果碰见有那家姑娘看中了你,只要能生小孩,你就答应下来,并安心过日子,好吗?那样做娘的,死也瞑目了。”这时候的木棍已经泣不成声,鸡啄米般拼命地点头。
母亲又活过来的消息在村里一下子被炸开了窝。有的说,母亲积德多,阎王想让母亲在世上多活几年。有的说,母亲放心不下木棍,舍不的木棍。有的说,母亲是回光返照。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七嘴八舌。
两天后的清晨,母亲还是安祥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正如村上的人说的那样。
但母亲深沉而又无私的爱却温暖了木棍的一生,犹如作坊里面的柴火,无论外面怎么寒冬腊月,内心依然闪着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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