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1938年秋天，我的老家河南睢县城被日本人占领了。与我们小梁庄一路相隔的吴楼村距县城仅十五华里，是个有四五百人的大村子，且通公路，因此成了小鬼子搜寻“花姑娘”的首选目标之一。那年秋季的一天上午，吴楼村的村民忽然听到有人大喊：“日本鬼子来了！快躲，快跑吧！”我们那里是大平原，不像山里那样到处可以躲藏。村民听到喊声，有的躲到了庄稼地里，有的躲到了红薯窖里，还有的藏到了柴草垛里。年轻能跑的人，都撒开双腿往远处跑了。有个年轻妇女，因为怀里抱个小孩，跑得比较慢，被日本鬼子追上了。鬼子要强奸她，但她拼命挣扎，宁死不从。残忍的日本兵气急败坏，先用刺刀捅死了她抱在怀里的孩子，又在她身上连捅数刀，直到人断气后才罢手。
我们小梁庄和吴楼村离得很近，听到“日本鬼子来了”的消息后，能跑的都跑了，没跑的大人躲进了一条不足一尺宽的夹墙缝里。因为墙缝太窄，躲藏不了那么多人，有人就提议把小孩子另找别处藏，免得受惊后哭叫连累大伙儿遭殃。于是，我母亲便把5岁的我领到本村的磨面房，让我趴在磨道里，然后找了个罗面用的、直径约两三尺长的、白条子编的椭圆形大簸箩，把我盖起来，临走前再三叮嘱我：“好好趴着，千万别出声！”
因为大家躲得及时，日本人在我们村折腾了好一阵子也没搜查出什么人。当他们搜查到我在的磨面房时，我听到鬼子进屋的声音后吓得浑身直哆嗦。鬼子兵看到磨道里有个簸箩在抖动，怀疑下面藏着人，就冲着抖动的簸箩前狠狠地捅了一刺刀。刺刀穿透白条子簸箩把我的头从头顶至脑后捅了个四指多长，一指多深的大窟窿，疼得我忍不住哇哇大哭。当日本人看到我是一个身体瘦弱的小孩时，“嗨依”了一声，就撇下我转身到别处搜查去了。
日本鬼子一离开我们村，母亲赶紧跑到磨面房去看我。刚一进屋，就发现我满头满脸都是血。幸亏没多久，村子里来了一位路过的郎中，帮助我消了毒，又弄来些中草药敷在伤口上，才保住了我的命。这道伤疤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人无法忘却。
梁善平口述 王济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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